玄青色光幕上。
画面铺卷开来。
西苑,永寿宫中。
檀香袅袅,长明灯在殿角静静燃烧,将八卦云纹映照得忽明忽暗。
嘉靖帝身着赤色云纹道袍,端坐于御座之上。
殿外,几名重臣肃立等候。
司礼监大太监黄锦轻步走到殿门前,清了清嗓子:“陛下有旨,传诸位阁臣觐见。”
脚步声起,数道身影踏入殿中。
众人齐跪。
“臣等叩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嘉靖帝的目光扫过殿中诸臣。
“都平身吧。”
众臣起身,按班次站定。
殿内陷入寂静。
嘉靖帝忽然开口。
“林爱卿。”
林长久出列半步,躬身:“臣在。”
“海外寻良种之事,如何了?”
声音平淡,听不出情绪。
林长久神色从容。
“回陛下,托陛下洪福,官督商运局所遣船队,已寻得甘薯、玉蜀黍、土豆等新粮种,此三粮种已在北直隶、山东等试验田中试种成功,尤其是甘薯和土豆,此二物耐旱耐瘠,产量颇高。”
“嗯。”
嘉靖帝点了点头。
“既然新粮种已得,且试种有成,便无需再大举遣商出海了,海禁乃祖制,前些年为寻种暂开,如今事成,当复旧制。”
话音落,殿内气氛骤然一凝。
严嵩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
阁臣之一,礼部尚书张璧犹豫片刻,出列躬身道:“陛下,开海贸易以来,海关税入年增,去岁已达三百余万两,若骤然而禁,恐损国用。”
“张阁老此言差矣!”
吏部尚书许赞大步出列,声音洪亮。
“海禁乃太祖所定国策,岂可因小利而废大义?民间商船出海,勾连番夷,易生事端,嘉靖二年宁波争贡之祸,殷鉴不远!且沿海百姓私通外洋,逃避赋役,长此以往,户籍紊乱,国本动摇!”
严嵩此时也出列,附和口:“陛下,老臣以为许尚书所言甚是,开海纵能得些银两,然商贾逐利,难免与倭寇、番夷勾结,为社稷安稳计,还是复行海禁为妥。”
他说话时,目光似有若无地瞥向林长久。
嘉靖帝稍稍颔首,脸色却沉如深潭。
他也将视线投向了林长久。
“林爱卿。”
嘉靖帝的声音在寂静殿中格外清晰。
“寻粮种是你主持,商队入海是你提议,如今,你如何说?”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林长久,那双眼眸深处,明显露出试探之色。
殿内所有视线,也都汇聚到了林长久的身上。
林长久却突然轻笑两声。
“呵呵。”
笑声很轻,却让在场几位阁臣都愣住了。
严嵩眉头紧皱。
林长久抬起头,看着严嵩和许赞道:“严阁老,许阁老,你二位真以为本相指使商队出海,就只为了寻觅粮种么?”
他踏前一步,青袍下摆微微扬起。
“简直荒谬!”
四字吐出,如金石坠地。天禧晓说旺 更歆嶵全
嘉靖帝身体一僵。
严嵩也是一愣。
“林次辅何出此言?难道派商出海,除寻粮种外,还另有图谋?”
“当然有!”
林长久转身,面朝嘉靖帝,从袖中取出一卷奏折,双手捧起。
“陛下,臣有本奏!”
司礼监大太监黄锦连忙上前接过,呈至御前。
嘉靖帝展开奏折,目光落在纸页上。
只看了数行,他脸色便是一凝。
“陛下。”
林长久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清晰有力。
“自嘉靖二年以来,倭寇就屡犯我大明沿海州县,焚屋屠村,掳我百姓,近些年更与走私海商勾结,渐成气候。”
他顿了顿,道:“臣遣商队出海,明为寻种,暗则勘察倭国海疆,如今已探明倭国其国分裂,诸侯互攻,军备废弛,其民矮小,战技粗陋。”
林长久转身,面向众臣,声音陡然提高:“而我大明火器精良,甲胄坚厚,将士骁勇!既有此力,何不举天兵东渡,将此祸根一举铲除?”
殿内死寂。
严嵩率先反应过来,颤抖著指著林长久,道:“林次辅!你这是妄开边衅,轻启战端!倭国虽小,跨海征讨,粮草转运、水土不服,皆是难题!若战事迁延,耗空国库,你担待得起吗?!”
林长久猛然回头,目光如冰。
“严阁老!”
他一字一顿:“倭寇来我大明,杀我子民,仅嘉靖二十一年,浙江台州一带,便有十七村被屠,四百余百姓惨死!去岁福建福宁,倭寇登陆,知县陈文明率乡勇抵抗,身中十七刀而亡,全城焚毁大半!”
林长久的声音在颤抖,那是压抑的愤怒。
“到头来,反是我轻启战端?”
他盯着严嵩,忽然笑了,那笑里满是讥讽。
“严阁老,我看你是老糊涂了,若是脑子不清醒,我劝你莫再占著阁臣之位,趁早卷铺盖,回家种地吧!”
“你!”
严嵩整张老脸涨得通红,胡须都在颤抖。
他为官数十载,何曾被人当庭如此羞辱?
而且林长久一向都温和客气,这是头一次呵斥于他。
“够了!”
御座之上,嘉靖帝猛一拍案。
檀木案几震动。
殿内顿时鸦雀无声。
林长久深吸一口气,躬身道:“陛下恕罪,臣只是想到沿海百姓惨状,一时愤慨,方才口无遮拦。”
嘉靖帝盯着林长久看了许久,才缓缓道:“征伐倭国,兹事体大,跨海用兵,古来少有成功,此事还是从长计议吧。”
“陛下!”
林长久再次抬头,目光灼灼。
“臣请以官督商运局十万护卫军为前锋,东征倭国!此战一应粮草军械,皆由官督商运局自筹,不耗国库分毫!臣只求陛下允准,许我大明将士,为沿海冤死于倭寇之手的百姓,讨个公道!”
他声音铿锵,回荡殿中。
“若此战失利,臣愿卸次辅之职!海禁当重启!”
“但若胜了。”
林长久直视嘉靖帝。
“便可永绝倭患,开疆拓土!倭国有银矿,岁入何止百万?届时可尽归大明。”
“更何况。”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来。
“此乃为民复仇、扬我国威之举,陛下若允,便是活民无数、震慑四夷的千秋功德,于陛下修道,亦是莫大福报。”
“功德”二字,他说得极重。
嘉靖帝沉默了。
十万护卫军不耗国库。
胜了,开疆拓土,银矿尽归,还有“功德”,林长久手中兵权也会被消耗。
败了,林长久去职,海贸终止,也再养不起那么多护卫军。
怎么算,似乎都不亏。
更重要的是,林长久那此时已站在大义之上。
嘉靖帝若断然拒绝,传出去,岂不寒了天下人心?
殿内静了片刻。
嘉靖帝就缓缓点头。
“准了。”
林长久深深躬身:“臣,领旨谢恩!”
殿内无人看见,此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锐光。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朱元璋仰头看着光幕,撇了撇嘴。
“嘉靖那小娃娃,这是被带坑里去了吧,他哪里知道林长久这老小子的本事!”
徐达在一旁沉声道:“陛下,跨海征倭,这林长久上次就已经做过了,这一战他肯定必胜。”
“对啊!”
朱元璋一挥手,道:“咱也看他必赢!但嘉靖这小娃娃不知道啊,到时林长久这老小子大胜而归,兵权更稳,嘿嘿,我看那嘉靖帝怎么玩!”
“让他玩平衡,玩出一个爹来!!”
朱元璋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光幕,咧嘴笑了。
一想到嘉靖帝要被林长久给收拾,他就对接下来出现的画面充满了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