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中,玄青色光幕之上,
新的画面铺卷开来。
鎏金色文字率先浮现:
【嘉靖十一年,夏】
【嘉靖帝召百官,议祭祀之事】
养心殿中,百官肃立。
嘉靖帝端坐于龙椅之上。
张璁手持玉笏,躬身奏对。
“陛下,天地分祀,以合古礼,臣等谨遵圣意。”
“至于祭器、祭品、仪程诸般细节,臣以为,部分环节,或可从简,以示陛下敬天而不奢靡之德。”
闻言,嘉靖帝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
但他面上依旧无波,只是将目光从张璁身上移开,缓缓投向文臣班列中后,声音略微低沉的道:“诸卿对此,可有不同见解?”
话音刚落,夏言就已经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本要奏!”
嘉靖帝稍稍点头:“讲。”
“陛下!臣以为,祭祀天地乃头等大事,沟通天人,彰显圣德,一丝一毫皆马虎不得,岂可轻言从简?”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清晰:“臣不才,草拟了《郊祀奏议》一疏。”
夏言从袖中拿出一份奏折,递给了掌印太监,再朗声道:“陛下,臣觉得,因季节不同,祭祀之物也要不一样,陪祀百官,更要依品级列于下层,进退跪拜,皆有定式,不容紊乱。”
“具体章程,都已写于折子之上。”
“此外,臣闻古礼有云,‘天子亲耕,皇后亲蚕’,此乃阴阳调和、天下表率之礼,臣觉得该于北郊设先蚕坛,皇后率内外命妇行亲蚕礼,以示我朝重农桑、劝女红之圣意。”
嘉靖帝听罢,又看了看夏言呈上来的折子,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夏卿思虑缜密,深谙朕心。
闻言,张璁脸色一白,持笏的手微微收紧。
就在这时,文臣班列中,另一道身影稳步出列。
“启奏陛下,臣也有本要奏。”
林长久躬身道。
嘉靖帝抬眼看着林长久,略觉意外:“林卿有何事?”
林长久躬身道:“陛下,夏大人所议祭祀礼制甚为周全,然祭祀需有祭坛,祭器需有实物,臣掌工部,份内之事不敢懈怠,便已设计了三种祭坛样式图稿,并已着手督造相关礼器坯模。”
说著,他从袖中取出奏折,由太监接过,呈递御前。
“陛下放心,无论礼器还是祭坛,臣都按照最高标准来做,绝不敢有半分轻忽怠慢。”
他的声音不紧不慢,没有夏言那般引经据典的激昂,却字字落在实处。
嘉靖的命令都还没下,祭坛的样子画好了,礼器也都在造了,
夏言眉头不由自主地皱起,看向林长久的眼神变得极为复杂。
他揣摩圣意,提前准备了奏疏,可林长久竟连祭坛的设计图、礼器的制作进度都拿出来了!
这思虑之周全,半点不在他之下。
嘉靖帝看完奏折后,脸上的喜色明显了许多。
令他满意的不仅是林长久的行动,还有林长久实干的态度。
他需要夏言这样的臣子来提出合乎心意的理念,也需要林长久这样能迅速将理念落地的臣子。
“好!”
嘉靖帝将图纸递给身旁的张佐。
“‘待朕细览后,选中图样即发还工部,著即按此督造,所需一应物料、人力,林卿可便宜行事。”
“臣遵旨。”
林长久垂首领命,态度恭谨依旧,并无半分得意忘形。
画面定格,然后慢慢淡去。
光幕上,鎏金色小字浮现:
【祭祀天地之礼时,嘉靖帝对祭坛之恢弘、礼器之精美极为满意。】
【然而,这位屡次给嘉靖帝带来惊喜的年轻工部尚书,在此之后的几个月里,却刻意淡出了朝堂上愈演愈烈的争权夺利。】
接下来的画面,如同走马灯般快速闪过。
其中有张璁授意亲信弹劾夏言。
有夏言深夜单独求见嘉靖,于养心殿内跪地哭诉。
有嘉靖帝当众驳回弹劾,责问张璁。
有夏言上《劾张孚敬方献夫疏》,弹劾首辅张璁与吏部尚书方献夫专权跋扈、用人唯亲;
有嘉靖下旨警告张璁不得擅权乱政,并暂停其数名亲信的任命。
有张璁心灰意冷,两次上疏乞休,嘉靖温言挽留,实则遇事多召夏言商议,张璁渐成摆设;
有嘉靖升夏言为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学士,得以随侍东宫,亲近皇权核心。
有夏言再获擢升,官拜正三品礼部右侍郎,风头一时无两。
而接下来出现的,却是林长久修房铺路的画面。
荒野之上,林长久指挥着大量民夫与工部匠人,搅拌著灰扑扑的水泥,铺设道路。
京城之内,一栋栋灰白墙体的楼房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工部衙门的后院,算盘声噼啪作响,一箱箱贴著封条的银锭被抬入库房
画面流转速度渐缓。
鎏金色文字浮现:【嘉靖十一年,冬】
养心殿。
林长久手持一份厚厚的账册,正单独向着嘉靖帝禀报。
“陛下,自京城试点推行水泥营造以来,至今不足一年,除官道、仓廪、营房等官用之外,民间富户、商号求购水泥者络绎不绝,按陛下旨意,工部以七分利价发售,扣除物料、人工、运输诸项成本,”
林长久顿了一顿,报出一个数字。
“净获银钱,约三百万两。”
“多少?!”
嘉靖帝原本靠在榻上的身子不由得微微前倾,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水泥能赚钱,却没想到赚钱的速度如此惊人!
这才一年,仅仅在顺天府而已?
三百万两?!
林长久面色平静,继续道:“此皆赖陛下洪福齐天,降此水泥祥瑞,臣不过照章办事而已。”
嘉靖帝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激荡,示意他继续说。
“陛下,水泥之用,其利尚不止直接售银。”
林长久翻开账册另一页。
“据各城门税吏及顺天府报,自京城向外几条主要官道铺设水泥路面后,商队车马通行速度,平均快了至少三成。往日需旬日之程,今或七八日可达。”
“这意味着,货物流转加速,同样时间内,涌入京城的货物量增加了,市面更显繁荣,商人获利更丰,则其纳税之基亦增,臣粗略估算,仅因道路改善带来的商税潜在增长,一年亦不下十万两。”
嘉靖帝听得目光连闪。
林长久见状,语气愈发恳切:“然,修建、维护此等水泥道路,所费亦巨,若全赖朝廷支出,恐难长久,臣有一愚见,或可于几条主要水泥官道之关键隘口、桥梁处,设简易养路关卡,仿宋时‘过税’之例,对往来载货之车驾,按其货值或车辆规格,收取微量费用,专款专用,用于该道路之维护与扩展,如此,路愈修愈多,愈修愈好,货流愈畅,税收愈丰,形成良性循环。”
“当然,此费只针对行商之车驾,且须明示用途,百姓徒步、肩挑手提者,绝不敢扰。”
嘉靖帝眯起了眼睛,沉吟片刻。
“此事,朕准了,具体章程,关卡设置、收费标准、银钱收支,就由林爱卿牵头,会同户部、顺天府详细拟定,报朕御览。”
“臣遵旨。”
林长久躬身。
“林卿这些日子辛苦了。”
嘉靖帝语气温和,带着明显的赞赏。
“为陛下分忧,为朝廷办事,是臣本分,不敢言苦。”
林长久回答得滴水不漏。
“好。”
嘉靖帝微微一笑,道:“下去拟章程吧,此事若做成,朕记你大功一件。”
“陛下隆恩,臣必竭心尽力,以报陛下!”
林长久深深一揖。
画面定格,逐渐淡去。
鎏金色的大字在光幕上浮现:
【嘉靖帝此时不会想到,他给林长久的权利,将为嘉靖四十一年的盛世国运,奠定起第一块基石。】
【而首辅,也即将首次施展针对嘉靖帝的阳谋】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朱元璋仰头看着光幕中的文字,不由得扬起了眉毛。
“啧,嘉靖这一朝,还真是够热闹的!”
朱元璋摇了摇头。
“那张璁和夏言,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嘉靖小子就坐上面看着,拉一个打一个,玩得倒是溜熟!”
他身后的李善长、刘伯温、汪广洋等人,脸上神色都有些复杂。
作为臣子,看到后世同僚这般境遇,难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朱元璋又很好奇的问道:“不过,那阳谋会是什么?林长久这老小子想搞什么幺蛾子?”
闻言,众大臣也都是一副困惑的表情。
并纷纷把探寻的目光,投到了光幕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