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公!你疯了?!”
杨士奇失声道。伍4看书 勉废岳黩
“你一个文臣,从未领兵,如何平叛?!”
“就是!一万新兵对八万精锐,这不是以卵击石吗?!”
“林公年事已高,切莫意气用事啊!”
朱瞻基也愣住了:“林公,你,你说什么?”
林长久抬起头,昏花的老眼中,竟闪过一丝前所未有的锐光。
“老臣说,请陛下给老臣一万兵,老臣去德州,平了汉王的叛军。”
“可、可你从未领兵。”
“老臣是没领过兵。”
林长久打断皇帝的话,声音平静,“但老臣知道,仗该怎么打。”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老臣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朱瞻基急问。
“老臣若平了内乱,北疆、西域、天竺,乃至西藏,这些地方的叛乱,朝廷就不要再管了。”
林长久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大明,暂时守不住这么大地盘了,该放的,就先放了吧。”
殿内死寂。
放掉太宗皇帝打下的疆土?
这话若是别人说,早被拖出去砍了。
可说这话的是林长久,一个刚刚请命出征、看似忠贞不二的老臣。
朱瞻基死死盯着林长久,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
可那张老脸平静如水,什么都看不出来。
良久,朱瞻基哑声道:“若朕答应,你真能平叛?”
“能。”
林长久回答得毫不犹豫。
“你要一万兵,朕给你两万。”
朱瞻基咬牙。
“但若败了。”
“若败了,老臣战死沙场,以谢陛下。”
林长久躬身,道
朱瞻基看着林长久,深深的吸了口气。
“准。”
画面一变。
营帐之中。
林长久伏案疾书。
烛火摇曳,映照着他那张苍老的脸。
他全神贯注,笔下如飞。
一封封信写完,装入信封,用火漆封好。
每一封信的抬头都不同。
“瓦剌马哈木大汗亲启”
“西域哈里木将军亲启”
“天竺土王摩诃提婆亲启”
值房门被轻轻推开,杨士奇端著一碗热茶进来,看见满桌的信封,怔了怔:“林公,这是。”
“给各路叛军的信。”
林长久头也不抬。
杨士奇手一抖,茶碗险些摔了:“林公!你、你私通叛军?!”
“通什么通。”
林长久写完最后一封信,放下笔,揉了揉手腕。
“老夫只是告诉他们一些道理。”
他拿起写给马哈木的那封,缓缓道:“漠北苦寒,瓦剌部众缺衣少食,之所以能作乱,靠的是抢掠明军囤积的粮草军械。可这些囤积,够吃多久?三个月?五个月?”
杨士奇愣住。
“老夫在信中告诉马哈木,大明可以继续开放边市,盐铁茶帛,照常交易,但若他再敢南下一步,再敢缠住明军。”
林长久眼中寒光一闪。
“老夫就断了所有商路,一片铁、一粒盐都不会流入草原,而且,老夫会给草原上的牧民发武器,从牧民中找选举出合适首领,将明军退了之后留下的那些哨所牧场军营都给牧民们,再教他们怎么造反,到时候,瓦剌要面对的不是明军,是千千万万,团结起来,还活不下去的牧民。”
“西域、天竺、同理。”
林长久将信扔回桌上。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
“至于汉王”
林长久笑了,那笑容有些冷。
“朱高煦以为联合蛮族就能成事?可笑,蛮族要的是利益,不是给他朱高煦卖命,当蛮族发现,跟着老夫有肉吃,跟着他朱高煦只有死路一条时,你猜他们会选谁?”
杨士奇呆呆站着,半晌,才颤声道:“林公,你你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林长久没有回答。
他只是静静站着。
画面再次一变。
漠北,瓦剌王帐
马哈木看完信,脸色阴晴不定。
帐内一众瓦剌贵族议论纷纷。
“大汗!这林长久好大的口气!竟敢威胁我们!”
“可他说得对,咱们抢的粮草只够吃到开春,若是断了商路,盐铁进不来,部落真要乱。”
“可那些牧民,听说好像真有不少已经进了明军的哨所和驻地。”
马哈木烦躁地一拍桌案:“够了!”
帐内安静下来。
这位瓦剌大汗盯着手中的信,那字迹苍劲有力,每一句都戳在他的痛处。
良久,他咬牙道:“传令,停止南下,固守现有地盘。”
“大汗!可汉王那边”
“汉王?”
马哈木冷笑。
“他自身难保了。”
然后就是一连串走马灯般的画面,这些画面中,类似瓦剌王帐里的场景在各处叛军营地里上演。
西域的哈里木、天竺的土王,所有人在接到信后,都陷入了沉默。
林长久的话像一把刀子,精准地割开了他们看似强大的表象,露出了内里的虚弱。
他们可以不怕明军,但怕断了商路。
他们可以不怕打仗,但怕百姓造反。
更重要的是,林长久在信中附上了一份清单,列出了继续合作能得到的利益。
盐铁专卖权、茶马互市优先权、大明官方承认的自治地位。
威逼,利诱。
软硬兼施。
很快,各路叛军陆续回信。
态度依旧强硬,但众叛军都停在原地,不再缠住明军。
画面再次一变
德州城外,两军对阵
北风呼啸,卷起黄土漫天。
朱高煦骑在马上,手持长槊,望着对面的军队,脸上满是讥诮。
那也能叫军队?
不足两万人,衣甲不整,队列歪斜,手中兵器五花八门。
为首的是一辆破旧的马车,车上坐着个白发老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儒衫,连铠甲都没穿。
“林长久!”
朱高煦放声大笑。
“我那大侄子是没人可用了吗?竟派你个老棺材瓤子来送死!”
身后八万精锐哄笑。
笑声震天。
马车上的林长久却面色平静。
他缓缓站起身,佝偻的身子在风中显得有些单薄,但声音却清晰传遍战场:“汉王殿下,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回头?”
朱高煦狞笑。
“本王既然起兵,就没想过回头!倒是你,林长久,你若现在投降,本王念你年老,饶你不死,许你做个文书先生!”
林长久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从袖中取出一叠信,递给身旁的亲兵:“念。”
亲兵接过,展开,高声诵读:“瓦剌马哈木致汉王殿下:漠北路远,粮草不济,暂无法南下策应,望殿下见谅”
“西域哈里木致汉王:近日部族内乱,需时间整顿,南下之事,容后再议”
“天竺摩诃提婆致汉王:恒河雨季将至,行军不便,已退守本土”
一封封信念出来。
朱高煦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身后的将领们面面相觑,开始骚动。
“不可能!”
朱高煦怒吼。
“这些蛮子收了本王的金子,岂敢背信弃义?!定是你这老贼伪造书信!”
林长久不语,只是又取出一封信,让亲兵高声喊道:“这是今晨刚到的,藏地宗喀巴的亲笔,汉王要验看笔迹吗?我这里还有各族作为信物送过来的印玺,汉王也要验一验吗?另外还有各族的大使也在我军中,要我把他们都叫出来吗?”
闻言,朱高煦脸色铁青。
他不用验也知道,这些信八成是真的。
因为他派去联络各部的使者,已经数日没有消息了。
军心开始动摇。
将领们交头接耳,士卒们面露惶然。
他们之所以敢造反,一是凭汉王威望,二是凭联合蛮族、内外夹击的战略。
可现在蛮族全撤了?
“肃静!”
朱高煦厉喝。
“就算没有蛮族,本王八万精锐,还灭不了他两万乌合之众?!”
他长槊前指:“全军听令!冲锋!取林长久首级者,赏万金!”
然而
没人动。
八万大军,鸦雀无声。
朱高煦愣住了,他回头看向身后的将领。
那些跟随他多年的心腹,此刻却都低着头,不敢与他对视。
“你们”
朱高煦的声音开始发颤。
“汉王殿下。”
林长久亲兵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传入众人耳中。
“陛下有旨,只拿首恶,胁从不问,现在放下兵器者,保留原职擒拿汉王、赵王者,赏万金,封侯,若不然,你们能在明军主力回归之前,打下顺天府么?拿不下,到时候你们就是叛军,通通要被灭族。”
静。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不知是谁先扔下了手中的刀。
“哐啷。”
一声脆响,像是打开了闸门。
兵器落地的声音连成一片。
士卒们跪倒在地,将领们面面相觑,最终也缓缓下马,伏地请罪。
朱高煦孤零零骑在马上,看着眼前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你们你们造反吗?!”
他嘶声怒吼,声音却淹没在风中。
几名亲卫互相对视一眼,突然上前,一把将朱高煦拽下马来!
。。“你们敢?!本王是汉王!是太宗皇帝的亲儿子!”
朱高煦挣扎怒骂,却被死死按在地上。
“大王,对不起,林首辅给我们写了信的,他不会要你的命,投降吧!”
“是啊,大王!”
朱高煦的亲卫们纷纷大声劝道。
不远处,那朱高燧见势不妙,拔马想逃,也被周围的将领一拥而上,捆成了粽子。
尘埃落定。
林长久缓缓走下马车,佝偻著背,一步一步走到朱高煦面前。
这位曾经不可一世的汉王,此刻被按在黄土中,满脸血污,目眦欲裂:“林长久!你这老贼!你不得好死!”
林长久蹲下身,平静地看着他。
“汉王殿下,老臣只是想养老而已。”
他轻声道。
“可你们非要闹,闹得老臣睡不安生,那老臣只好让你们也睡不安生了。”
“另外,你的这些将领这些亲兵,大部分,都收了老夫的好处,跟老夫回了信的,从刚开始,你就没有胜算。”
林长久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尘土,对亲兵道:“押送回京,听候陛下发落。”
画面凝固。
两万“乌合之众”站在原地,八万“精锐”跪倒一片。
中央,白发老者佝偻而立,风吹起他洗白的衣袍,猎猎作响。
然后,画面逐渐淡去。
一行行文字浮现于光幕之上:
【宣德二年冬,汉王之乱平】
【首辅以两万新兵迫降八万叛军,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被擒,押解回京,废为庶人,囚禁至死。】
【然,北疆、西域、天竺、西藏之叛乱虽暂缓,却未平息,大明疆域收缩,永乐朝开拓之土,十去其三】
【唯商路未绝,商队依旧往来,盐铁茶帛照常流通,蛮族据地自治,却依旧奉大明为正朔,岁岁来朝,岁岁纳贡】
【宣德帝朱瞻基经此一役,既感激林长久挽狂澜于既倒,又忌惮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之能】
【君臣间隙,愈深难愈】
【林长久加太师衔,岁禄万石】
【下月,将直播正统盛世开启最为关键的一步】
【宣德帝的最终醒悟和抉择。】
字迹渐渐淡去。
光幕彻底暗下。
洪武五年。
养心殿前
寒风呼啸,卷起朱元璋的龙袍下摆。
老朱背着手,仰头望着黑暗的天空,那张老脸上,神色复杂到了极点
“这林长久。”
他喃喃道:“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身后众臣沉默。
李善长苦笑道:“以商路制蛮族,以民心制叛军,不费一兵一卒,便解了倾国之危,此等手腕,臣自愧不如。”
胡惟庸低声道:“可他终究放掉了太宗打下的疆土。”
“不放又能怎样?”
刘伯温叹息。
“北疆、西域、天竺,同时生乱,朝廷兵力捉襟见肘,汉王又趁机造反若不是林长久快刀斩乱麻,大明恐怕真要元气大伤。”
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他虽放掉了实际控制,却保住了商路和宗主权,蛮族自治,却依旧奉大明为正朔,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朱元璋缓缓转身,看着几位心腹大臣,突然问:“若你们是朱瞻基,经此一役,会如何对待林长久?”
众人面面相觑。
良久,李善长才涩声道:“既要用,又要防。用其才,防其心,可偏偏这林长久似乎真的只想养老。”
“这才是最可怕的。”
胡惟庸苦笑。
“若他有权欲,反倒好办,可他没有,他只是不想干活,陛下,这种人,你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朱元璋沉默。
他想起光幕中,林长久那张苍老平静的脸,想起那双昏花老眼中偶尔闪过的锐光,想起那句轻飘飘的“老臣只是想养老而已”。
“咱现在信了。”
老朱突然道。
“这林长久,真不是司马懿。”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古怪:“司马懿还想篡位呢。这老小子他连活都不想多干。”
众臣想笑,却笑不出来。
寒风吹过殿前广场,卷起枯叶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