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方反应
洪武五年,应天府。
养心殿
天幕的光芒彻底消散。
朱元璋缓缓转身,目光扫过阶下群臣。
“诸卿都看见了。”
朱元璋的声音沉甸甸的,听不出喜怒。
“那林长久能以商税聚银千万,厚国本而纾民力,咱大明立国五载,百废待兴,北伐战事连绵,国库何曾宽裕过?”
他看着中书省官员,道:“汪广洋,你是咱的中书右丞,咱问你,若今日要在咱大明收商税,能收多少?”
汪广洋额上渗出汗珠,躬身答道:“回陛下,臣,臣以为,商税之事牵涉甚广,如今战乱方息不久,各地豪商巨贾多隐匿资产,税吏难以稽核,若强征苛索,恐伤民力,反失陛下与民生息之本意。”
朱元璋不置可否,目光转向李善长:“善长,你以为如何?”
李善长心中暗叹,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
他颤巍巍起身,拱手道:“陛下,老臣以为,那洪熙朝定是商业繁盛,市舶兴旺,方有千万两之巨税,今我大明初定,江南虽富,然北地凋敝,全国商贾之利,恐不及彼之十一。”
他顿了顿,压低声音:“且商人狡黠,田亩有册可查,商铺流水却无定数,若要厘清商税,非有精于算计之臣主持不可,老臣年迈,已不堪此任。”
朱元璋听出李善长话中的推脱之意,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语气反而更加温和:“你说的是,此事确实需干才主持。”
他忽然抬头,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胡惟庸身上。
“胡先生。”
朱元璋用上了先生二字。
“你在中书省办事勤勉,条理清晰,咱常听善长赞你精于政务,这商税之事你以为,可否试行?”
胡惟庸头皮一麻,心中叫苦不迭。
他知道这是烫手山芋,商税触动的是江南豪商乃至朝中许多官员背后家族的利益,办好了,得罪人,办不好,圣心不悦!
但朱元璋那声先生叫得他心惊肉跳,不敢不应。新完夲鰰颤 耕芯醉快
胡惟庸深吸一口气,出列跪倒:“臣才疏学浅,然陛下垂询,不敢不尽愚忠,商税之事确如韩国公所言,艰难重重,然天幕所示,亦证明此乃富国之道。”
他抬起头,道:“臣愿试之,请陛下准臣先于应天府、苏州、松江等富庶之地试行新税制,厘清市舶、商铺、牙行诸项税收,若能增税收,则推广全国,若不能,臣请罪。”
朱元璋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哈哈大笑:“好!胡先生有担当!此事便交于你。中书省、户部皆需配合,所需人手随你调用。”
他收敛笑容,一字一顿:“不过,先生当记住,咱要的不仅是银子,更是长久之法,莫要学元末行苛政,杀鸡取卵。”
“臣遵旨!”
另一个时空。
贞观十四年。
长安,两仪殿
天幕消散后,李世民负手立于殿前,望着天空许久不语。
他身后,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征、李靖等重臣皆在,人人面色凝重。
“诸卿。”
李世民忽然开口,声音清朗。
“观那洪熙一朝,不过十月之治,却能登榜,你们说,若比之朕的贞观,孰强孰弱?”
闻言,尚书左仆射房玄龄率先躬身:“陛下,洪熙帝虽有林长久这般能臣,然其本人仁厚有余,雄略不足,若非前人开疆拓土打下根基,若非林长久之才支撑国用,何来短暂盛世?而我贞观朝,陛下文韬武略,亲征定边,广纳谏言,开科取士,此乃千古未有之气象,更使的高昌新灭,西域归附,突厥败退,扩土何止百万里,此等功业,岂是洪熙守成可比?”
长孙无忌也道:“左仆射所言极是,洪熙之治如昙花一现,倚仗一人之力,而贞观盛世,乃陛下与满朝文武共铸,今我朝府库渐盈,民生复苏,四夷宾服,此乃长治久安之基。
而那魏征却捋须沉吟:“臣以为,洪熙帝能全然信任大臣,放权施为,此等胸襟亦属难得,林长久所行商税、海商之策,确有其过人之处。我朝或可借鉴一二。”
闻言,李世民转身,眼中闪著自信的光芒:“玄成所言不差,洪熙有林长久,朕有诸卿,他能使商业兴盛,税入千万;朕能使天下安定,万国来朝,盛世非止财货丰盈,更在文治武功、民心归附。”
李世民走到殿中沙盘前,手指划过西域位置:“高昌已平,安西都护府初立,下一步,当巩固商路,让丝绸、瓷器西去,珍宝、良种东来,那林长久所言寻种,探矿,布点,与朕所思不谋而合。”
忽然,李世民看向戴胄:“戴卿,你掌民部,以为我朝商税,可能如后世那般岁入千万?”
闻言,戴胄苦笑道:“陛下,贞观以来,与民休息,商业方始复苏,长安、洛阳两市虽繁华,然全国商税,岁入不过百万贯,若要增税,需先繁荣工商,此非一朝一夕之功,且商税征收,需大量精于算计之吏,眼下的吏部,怕是抽调不出这许多人手。”
而武将中,那侯君集出列,道:“陛下,臣以为可先于长安一地试行征收商税,找些精于算术的账房,应该就够了。”
闻言,李世民则摆手:“不急,天幕所示,乃以后之事,我朝当循序渐进,待民生富足,商业兴旺,届时再议商税革新不迟。”
他环视群臣,很自信的笑道:“不过今日所见,倒是让朕开了眼界。原来治国之道,除了均田、府兵、科举,还有这工商海贸一路,诸卿且记着,贞观盛世,不仅要疆域辽阔、政治清明,也要仓廪实、商路通。”
“朕的贞观,必比那洪熙远甚!”
众臣躬身:“陛下圣明。”
汉初。
长安,未央宫
刘邦跷著腿坐在榻上,手上拿着一根鸡腿,眼睛还盯着天幕消散的地方。
“老萧啊。”
刘邦突然朝一旁问道:“那林长久的脑子是好使啊,商税、海商,一套一套的,你说,他跟咱的留侯比,哪个更厉害?”
萧何端坐一旁,闻言微微一笑:“陛下,张良善谋大势,运筹帷幄,这林长久善于经纬经济,各有所长,然留侯助陛下取天下,定江山,此功非常人可及。”
“哈哈哈!”
刘邦把骨头一扔,抹了抹嘴:“说得对!子房是帮老子打天下的,这林长久是帮人管天下的,不一样,不一样。”
他忽然正色道:“不过这小子说的以商养国,倒是有点意思,咱们刚立国,穷得叮当响,匈奴那边还虎视眈眈,打仗要钱,养官要钱,修宫室呃,这个先不急。”
闻言,萧何则急忙道:“陛下,如今民生凋敝,商人亦无多利,且秦末战乱,商路断绝,欲复通商,需先安定郡县,轻徭薄赋,与民休息,待数年之后,商业复苏,再行收商税之事。”
“知道知道。”
刘邦摆摆手:“咱就是说说,眼下最要紧的,是把那些异姓王捋顺了,把匈奴赶远点,商税?等咱有了余粮再说。”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不过嘛,这天幕挺有意思,后世的人想法就是多,萧何你记着,等天下太平了,我也弄几条船,去海上看看,说不定真有林长久说的那种耐旱高产的粮种呢。”
萧何躬身:“陛下远见。”
秦朝。
咸阳宫
刚刚平定天下的嬴政站在高台之上,黑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
李斯垂手立于其三步之后,不敢言语。
天幕已消散许久,但始皇帝仍望着那片虚空,仿佛要从中看出什么来。
“李斯。”
嬴政忽然开口,声音如金石相击。
“此若真是先人留下的启示,那大秦是亡了吗?”
闻言,李斯浑身一颤,只能拱手道:“陛下,这天上所示未必是真。”
“行了,宽朕心的话不必多说。”
嬴政大手一挥,道:“李斯,你告诉朕,那林长久之策,可行否?”
李斯心头一紧,谨慎答道:“陛下,其策确有可取之处,然我大秦以农战立国,重本抑末,商贾之事,向非国策重心,且如今天下一统未久,民生尚且凋敝,百业待兴”
“朕问的是可行否,不是易行否。”
嬴政打断他,转过身来。
那双眼睛在火光下深不见底,似有某种火焰在跳动。
闻言, 李斯深吸一口气:“若不计代价,倾国之力为之,或可试行于齐、楚旧地沿海,然商税征收,需打破现有律令体系,重定章程,商人逐利,若无严法约束,必生奸猾,且海外之事,虚实难测,耗费巨万,未必有获。”
嬴政沉默良久。
他想起刚才天幕中,那千万两的白银,那官民并举的方略。
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在他心中滋生——大秦的疆域,难道只能止步于陆上?
东海之外,南海之滨,是不是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法可改。”
嬴政缓缓道。
“商鞅变法时,旧法皆废,如今一统天下,法度也当应时而变。”
李斯大惊:“陛下,商君之法乃秦国立国之本,轻言大改,恐动摇根基,况陛下之前已经统一文字度量衡,此等壮举,民生尚需时间适应,若再大改法度,实在不是时机!”
嬴政却摇了摇头,那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恢复了往日的深邃:“你说得对,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望向东方,仿佛能看见茫茫大海:“此事,且记下,待天下真正安定,便定要一试。”
“陛下圣明。”
李斯躬身,心情复杂。
他知道,始皇帝心中那颗种子已经种下。
只是不知何时会发芽,又会生长成何等模样。
亦不知道这天幕的出现,对大秦究竟是好是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