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透，院角的石磨就被晨光镀上了层金。陈默正往磨盘上倒新收的黄豆，豆子滚落在凹槽里，发出“哒哒”的轻响，像串没系好的珠子。
“阿默哥，我来推！”阿豆拎着个小木盆跑过来，盆沿还沾着点昨天的山楂酱，“清圆姐姐说磨出的豆浆要混点糖，比蜜还甜。”
陈默笑着让开位置，阿豆踮着脚扶住磨杆，使劲往前推，石磨“吱呀”转了半圈，豆子混着晨露被碾成碎末，顺着磨盘的纹路淌下来，像条奶白的小溪。灰灰蹲在旁边看，尾巴扫得木盆底沙沙响，忽然伸出爪子去够磨盘边缘，被陈默轻轻拍了下鼻尖：“小心夹着爪。”
苏清圆端着筛子出来时，正见阿豆推得满脸通红，额角的汗滴落在磨盘上，混着豆浆的白沫，像撒了把碎盐。“歇会儿吧，换我来。”她接过磨杆，手腕轻轻一转，石磨就顺畅地转起来，豆子碾出的浆汁越来越稠，漫出淡淡的豆香。
“清圆姐姐力气好大！”阿豆蹲在木盆边，用小勺舀起刚滤出的豆浆，吹了吹就往嘴里送，烫得直吐舌头，却还咂着嘴说，“比镇上铺子的好喝！”
陈默往灶膛里添了把柴，铁锅渐渐热起来，他把滤好的豆浆倒进去，火苗“腾”地窜起来，舔着锅底，豆浆很快泛起细密的白沫，香得灰灰都站了起来，围着灶台转圈圈。
“要做豆腐脑吗？”苏清圆往锅里撒了把石膏粉，用长勺慢慢搅，“阿婆说石膏点出来的豆腐脑最嫩，像云朵。”
阿豆立刻点头，眼睛盯着锅里翻腾的白沫：“我要放好多山楂酱！还要撒点南瓜子！”他转身去拿陶罐，却被门槛绊了下，罐口的红布掉在地上，露出里面半罐山楂酱，酱体上还留着他昨天用小勺挖的印子，像个小小的月牙。
陈默捡起草布擦了擦罐口，把山楂酱倒进个小碗里：“够你吃三碗的。”说着往豆浆里滴了滴香油，瞬间让整个灶房都飘着股暖香。
石磨还在慢慢转，磨盘上的豆浆渍被晨光晒得发亮，像铺了层碎银。苏清圆忽然指着磨盘边缘的刻痕：“你看，这上面有字。”
阿豆凑过去看，见磨盘的石头上刻着个模糊的“福”字，被岁月磨得只剩浅浅的轮廓。“是阿婆刻的吗？”
“是前几年修磨盘时，镇上的石匠刻的，”陈默擦着磨杆上的浆汁，“他说石磨转一圈，福气就多一分。”
说话间，豆腐脑已经点好了，嫩得像凝住的月光。苏清圆盛了三碗，往阿豆的碗里堆了满满一勺山楂酱，红的酱、白的脑、绿的南瓜子混在一起，看得灰灰直舔嘴。
阿豆舀起一勺往嘴里送，甜香混着豆香在舌尖炸开，忽然想起什么，跑出去把签到簿拿进来，放在灶台上：“要记下来！今天的豆浆比星星还亮！”
陈默拿起笔，在纸上写下：“石磨转着晨光，豆浆里泡着山楂的甜。”苏清圆接过笔，添了句：“阿豆的鼻尖沾着豆腐脑，像颗小豆子。”
阿豆抢过笔，在旁边画了个转着的石磨，磨盘里画满了小星星，旁边写着“灰灰也想吃”，字歪歪扭扭的，却把灰灰的口水都画了出来，惹得两人直笑。
灰灰像是看懂了，用爪子在纸上按了个印子，沾着点豆浆的白沫，像给这页签到盖了个奶白的章。
【签到成功：今日份温暖，藏在石磨转出来的晨光里，藏在甜得发腻的豆腐脑里，藏在阿豆鼻尖的白沫上。】
石磨还在灶房角落轻轻转，磨盘上的“福”字在晨光里若隐若现，像在说：这日子呀，就像磨盘转圈圈，一圈有一圈的甜，一圈有一圈的暖。
日头爬到竹梢时，石磨终于歇了工。苏清圆用布擦着磨盘上的残渣，忽然发现磨齿缝里卡着半粒没碾碎的黄豆，圆润润的，沾着点乳白的浆汁。她用指尖抠出来，递到阿豆面前：“你看，这豆子藏得真深。”
阿豆捏着黄豆对着太阳照，豆壳透亮得能看见里面的芽胚，像裹着层金纱：“能种出小芽吗？”
“试试就知道。”陈默从墙角翻出个破瓷盆，装了半盆细土，阿豆小心翼翼把黄豆埋进去，又浇了点豆浆的清汁，端到窗台上，“等它发芽了，就知道石磨没偷懒。”
灰灰蹲在窗台边，尾巴扫着瓷盆沿，鼻尖凑过去嗅了嗅，被阿豆轻轻推开：“别捣乱，这是我的‘希望豆’。”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车轱辘碾过石子的声响，王婶挎着竹篮进来，篮里装着新摘的黄瓜和番茄，绿的顶花带刺，红的溜圆饱满。“看你们磨了一早上豆浆，我送点新鲜菜来。”她把黄瓜往石桌上一放，“刚从架上摘的，蘸酱吃最爽口。”
苏清圆拿起根黄瓜，脆生生咬了一口，汁水溅在嘴角：“甜丝丝的！王婶，您这菜种得真好。”
“那是，”王婶笑得眼角堆起细纹，“昨儿听阿豆说你们做豆腐脑，就猜着你们缺爽口的，特意多摘了些。对了，前几日托你帮我纳的鞋底，好了没？”
“早好了！”苏清圆转身往屋里跑，很快拿着双青布鞋底出来，针脚密密实实，边缘还锁了圈青线，“您看看合不合脚。”
王婶接过来捏了捏，又往自己脚上比了比，笑得更欢：“清圆的手艺就是细，比镇上鞋铺的还好。回头让你叔给你们送袋新收的小米，熬粥香。”
阿豆在旁边插了句：“王婶，我们的豆腐脑可甜了，放了山楂酱！”
“是吗？那我得尝尝。”王婶也不客气，拿起碗盛了小半碗，刚舀一勺进嘴，就眯起眼睛点头，“嗯，这味儿正！比放白糖的润口。”
陈默往灶膛添了把柴，把剩下的豆浆倒进小锅里，又丢了把米进去：“中午煮豆浆粥吧，就着王婶的黄瓜，正好。”
阿豆举着碗跑出去，把签到簿又翻开来，笔尖沾了点山楂酱，在昨天画的石磨旁边添了根黄瓜，还画了个笑哈哈的王婶，旁边歪歪扭扭写着：“王婶的黄瓜比星星还绿！”
苏清圆看着他的画，忽然想起什么，从针线笸箩里找出块碎布头，剪成个小黄瓜的模样，往阿豆衣服上一缝：“这样你就天天带着‘黄瓜’啦。”
阿豆摸着衣服上的布黄瓜，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跑去跟灰灰炫耀，逗得灰灰围着他转圈圈，尾巴把地上的豆浆渍扫出片浅痕。
陈默盛着粥出来时，正见这热闹光景，低头看了眼灶台上的签到簿，提笔补了句：“黄瓜蘸酱，配着豆浆粥，日子就该这么鲜灵。”
风从竹窗钻进来，带着黄瓜的清香和豆浆的暖香，吹得窗台上的“希望豆”瓷盆轻轻晃，像是在应和这满院的烟火气。石磨上的“福”字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仿佛真的在一圈圈转着，把寻常日子里的甜，都碾进了时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