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膛里的火渐渐弱下去,只余下暗红的炭火,映得铁锅边缘泛着暖光。苏清圆用火钳夹起块炭,丢进旁边的小火炉,那里煨着罐山楂水,咕嘟咕嘟的轻响里飘出酸甜的气。
“阿豆,过来尝尝这个!”她朝灶房外喊了声,手里端着刚熬好的山楂酱,瓷碗里红亮的酱体上还冒着细密的小泡。
阿豆抱着陶罐从院外跑进来,灰灰叼着他的衣角,布偶的银簪“佩剑”在地上拖出细痕。“是给薇薇姐姐留的吗?”他踮脚瞅着碗里的酱,鼻尖沾着点泥土,像只刚从地里刨完食的小田鼠。
“先给你尝一勺,”苏清圆舀了点酱递到他嘴边,“酸不酸?”
阿豆咂咂嘴,眼睛亮起来:“甜的!比蜜饯还甜!”灰灰也凑过来,用鼻尖蹭了蹭碗沿,被他笑着推开,“这是给姐姐的,你只能闻闻!”
陈默这时走进来,肩上扛着捆干松针,刚从后山捡的,用来引火最方便。“灶膛快灭了,我再添点柴。”他把松针塞进灶膛,火星“噼啪”溅起,映得他眉眼温和,“山楂酱熬得正好,上次薇薇说喜欢用这个抹烤饼。”
苏清圆笑着点头,把酱倒进陶罐里封好,又往小火炉的罐子里加了把糖:“再煨会儿山楂水,等凉了装瓶,带着路上喝。”
院门外,晚霞正浓,把天边染成了山楂酱的颜色。灰灰不知什么时候叼来了签到簿,放在竹桌上,风掀起纸页,停在林薇薇画雏菊的那页,紫苏叶书签轻轻颤动,像只停在纸上的小蝴蝶。
“快签签到呀!”阿豆拿起笔,往陈默手里塞,“今天还没记呢!”
陈默接过笔,想了想,在空白处写下:“灶膛余温未散,山楂甜香漫过篱笆。”写完,他把笔递给苏清圆,眼里带着笑意。
苏清圆提笔,目光落在窗外的晚霞上,写道:“风里藏着野菊香,想来是有人在赶路了。”
阿豆抢过笔,在旁边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人,旁边写着“灰灰也等姐姐”,字里的“等”字还多了个点,像颗小小的心。
灰灰凑过来,用爪子在纸上按了个浅灰的印子,算是它的签到。
【签到成功:今日份温暖,藏在山楂酱的甜里,藏在灶膛的余温里,藏在每个人的期待里。】
苏清圆刚放下笔,院门外就传来熟悉的铃铛声,是林薇薇挎着竹篮回来了,篮沿晃悠着串红绳,里面装着刚买的新面粉。“老远就闻着香味啦,是山楂酱熟了?”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弯腰拍掉裙角的尘土,鬓角沾着片晚霞的光。
阿豆举着签到簿冲过去:“薇薇姐姐!你看我画的灰灰!”林薇薇接过簿子,指尖划过阿豆歪扭的字迹,忽然笑出声:“这个‘等’字多了个点,像颗糖渣子呢。”
陈默往灶膛添了根粗柴,火光“腾”地窜起来,映得他侧脸的轮廓格外柔和:“刚熬好的山楂水,凉了装瓶给你路上带。”林薇薇凑近火炉,双手捧着罐口哈气,暖融融的白雾拂过她的睫毛:“还是你懂我,上次那罐在路上就喝完了。”
灰灰蹭到林薇薇脚边,尾巴扫着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呼噜声。林薇薇弯腰挠了挠它的下巴,忽然摸到个硬东西——是之前给它缝在项圈上的小铜铃,此刻被体温焐得温热。“哟,铃铛没丢呀?”她笑着晃了晃项圈,铃声清脆,惊飞了檐下栖息的麻雀。
苏清圆把装山楂酱的陶罐装进竹篮,又塞进去两包刚炒的南瓜子:“路上嘴馋了就吃点,别总啃干饼子。”林薇薇拎起篮子试了试重量,冲她眨眨眼:“放心,饿不着。倒是你们,我不在家,阿豆别总偷摸往灶膛里扔石子玩。”
阿豆脸一红,攥着笔在签到簿上又画了个吐舌头的小人:“我才没有!”
陈默往灶膛里加了最后一把松针,火星卷着青烟从烟囱里钻出去,混着山楂的甜香飘向远处。“天快黑了,我送你到路口。”他拿起墙角的灯笼,竹柄上还缠着去年林薇薇编的红绸带。
林薇薇点点头,走到院门口又回头,目光扫过签到簿上的字迹、灶台上冒着热气的陶罐,还有阿豆手里举着的、画满小人的纸页,忽然弯腰捡起片落在门槛上的银杏叶,夹进了簿子的最后一页。“这样,等我回来,就能顺着叶子的纹路数你们签了多少天啦。”
灯笼的光晕在小路上晃啊晃,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阿豆趴在门框上喊:“薇薇姐姐早点回来!我把山楂酱给你留着!”灰灰也跟着吠了两声,尾音拖得软软的。
苏清圆收拾着灶房,指尖抚过签到簿上林薇薇夹进去的银杏叶,叶边还沾着点晚霞的金粉。她忽然想起早上晒在竹竿上的蓝印花布,赶紧跑出去收,晚风掀起布角,哗啦啦地响,像谁在身后轻轻拍着巴掌。
灶膛里的炭火渐渐沉下去,留着点余温,把墙角的南瓜干烘得愈发香甜。签到簿安安静静地躺在石桌上,新添的银杏叶在夜风里轻轻颤,像在悄悄记着:今天,有人带着山楂香出发,有人守着灶膛暖,日子像罐慢慢熬的酱,稠稠的,甜甜的,藏着数不清的盼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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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渐深了,院角的虫鸣越来越密,像在织一张软软的网。阿豆抱着签到簿趴在石桌上,笔尖在纸页上戳来戳去,想画个灯笼,却把烛火的光晕画成了个歪歪扭扭的圆。苏清圆端来刚温好的米酒,放在他手边:“别画了,明天再给薇薇姐姐补上行不行?”
阿豆噘着嘴摇头,手指点着那片银杏叶:“薇薇姐姐说要数纹路呢,少一天都不行。”他忽然眼睛一亮,沾了点砚台里的墨,在叶尖画了个小小的星星,“这样晚上也能看见啦。”
灶房里,陈默正把凉透的山楂水装进玻璃瓶,瓶塞“啵”地一声弹紧,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清透。他把瓶子放进竹篮最底层,上面铺了层软布,又把苏清圆刚烤好的芝麻饼放上去,“这样路上就不会碎了。”
苏清圆擦着灶台,忽然听见院门外有响动,探头一看,是陈默提着空灯笼回来了,灯笼上的红绸带沾了点露水,湿漉漉地贴在竹柄上。“送到啦?”
“嗯,看着她上了渡船才回来。”陈默把灯笼挂回墙上,指尖碰了碰绸带,“说顺道去采点南边的新茶,回来给咱们煮茶喝。”
阿豆忽然跳起来:“我也要喝新茶!我要在签到簿上画个茶壶!”他跑到桌边,墨汁不小心洒在纸上,晕出个小小的黑团。苏清圆刚想叫他小心,却见阿豆歪着头打量片刻,添了几笔,竟画成了只缩成一团的灰灰,逗得两人都笑了。
后半夜,起了点风,吹得窗纸沙沙响。苏清圆起身关窗,看见签到簿被风吹得掀开了页,那片银杏叶在烛光里轻轻晃,像只停在纸上的蝴蝶。她伸手把书页按平,指尖摸到纸背隐约的刻痕——是陈默白天用指甲划下的小记号,怕墨迹晕了看不清日期。
灶膛里的余烬还在发亮,映得罐子里的山楂酱泛着琥珀色的光。苏清圆想起林薇薇临走时的笑脸,忽然觉得这日子就像这慢慢变凉的炭火,看着不显眼,却攒着股暖劲,能焐热一整夜的时光。
第二天一早,阿豆是被窗台上的麻雀吵醒的。他揉着眼睛爬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扑到石桌前翻签到簿,却发现银杏叶旁边多了行小字,是苏清圆写的:“晨露打湿了灯笼穗,罐里的酱还温着。”
他赶紧拿起笔,在旁边画了个冒着热气的陶罐,又在罐口画了朵小云彩——那是他听陈默说的,薇薇姐姐坐船时,天上会飘着这样的云。
阳光爬上篱笆时,陈默正在翻晒新收的豆子,听见阿豆在屋里嚷嚷“画好啦”,忍不住回头笑。风穿过院子,带着豆香和昨夜残留的山楂甜,吹得签到簿的纸页轻轻响,像在应和着谁的脚步,一步一步,正往回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