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行字孤零零地挂在屏幕中央。
没有署名。
只有一个黑色的、像眼泪一样的水滴图标。
雷大炮把脸凑到屏幕前。
他看清那行字后，脖子上的青筋一下子暴了出来。
“警告？”
“我警告他姥姥！”
雷大炮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晃。
“这是挑衅！这是把咱们滨海市警察的脸按在地上踩！”
徐璟知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盯着那个黑色水滴。
这已经超出了变态杀人的范畴。
方子墨不过是把刀。
那个自称“摆渡人”的家伙，还有他背后的组织，才是握刀的手。
他们通过这具残破的尸体，向警方传递一个信号。
我们在看着你们。
别多管闲事。
徐璟知合上了笔记本电脑。
他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转头看向雷大炮。
“师父。”
徐璟知的声音很稳。
“你带人再去一次杨蕊的出租屋。”
雷大炮愣了一下，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还去？”
“那破地方咱们都筛过两遍了。”
“除了几件换洗衣服和那些不值钱的化妆品，连根毛都没有。”
“再去一次。”
徐璟知调出了现场勘查的照片，指著其中一张。
那是杨蕊卧室床头的特写。
“你看墙纸。”
雷大炮凑过去看了半天。
“墙纸咋了？有点旧，还有点受潮起皮。”
“花纹不对。”
徐璟知的手指在屏幕上划了一下。
“这块墙纸的花纹，和旁边的有三毫米的错位。”
“虽然贴得很仔细，但切口是新的。”
“把墙纸撕下来。”
雷大炮听完，二话没说，抓起外套就往外走。
“行！听你的！要是没有东西，我回来非得赖你一顿酒！”
虽然嘴上发著牢骚，但他脚下的步子比谁都快。
两个小时后。
雷大炮的电话打进了徐璟知的手机。
即便隔着听筒，也能听出老刑警声音里的颤抖。
“小徐！”
“真找到了！”
“在她床头墙纸后面的夹层里，被人挖了个洞。”
“里面藏着一个本子！”
市局会议室。小税宅 庚薪罪快
白炽灯把房间照得通亮，却照不暖在场所有人的心。
一本粉色的日记本放在桌子中央。
本子带着那种早已过时的密码锁。
林默拿着工具，小心地撬开了锁扣。
“咔哒。”
日记本翻开了。
徐璟知戴着白手套，翻开第一页。
字迹很清秀，像是还没走出校园的学生写的。
【三月五日，晴。】
【今天去‘星光璀璨’经纪公司面试了。】
【那个经理说我的骨架很好，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
【我好开心，感觉离给爸妈买大房子的梦想又近了一步。】
徐璟知继续往后翻。
前面的十几页，全是这种充满希望的碎碎念。
直到四月中旬。
字迹开始变得有些乱，笔尖在纸上划得很重。
【四月十日，阴。】
【公司安排了一个酒会。】
【来了很多人，经理让我穿那件很短的裙子。】
【我不喜欢那些人的眼神。】
【他们不像在看人，像是在菜市场挑猪肉。】
【四月十五日。】
【张姐说我的脸不够高级，要带我去‘微调’。】
【我不想去，可她说合同里写了，如果不听话就要赔五十万。】
【我哪有那么多钱。】
徐璟知的动作慢了下来。
每一页纸，都像是一块沉甸甸的石头，压在所有人的心口。
【五月三日。】
【我不知道他们给我打了什么。】
【全身都好痛，骨头像是化了一样。】
【张姐说这是‘软骨素’，能让我摆出更高难度的造型。】
【我站不起来了。】
【我感觉自己像一团烂泥。】
【五月二十日。】
【我逃出来了。】
【我不能再待在那个魔窟里。】
【我想到了方老师，他是个艺术家，他以前夸过我。】
【他一定能救我。】
看到这里，雷大炮实在忍不住了。
他猛地转过身，一脚踹在会议室的门框上。
“这帮畜生！”
“活剐了都不解恨！”
徐璟知没有抬头。
他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一页的纸皱皱巴巴的。
上面有很多干涸的圆点，那是滴落的泪水，或者血水。
字迹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像是濒死之人的抓挠。
【六月一日。】
【我错了。】
【我逃到了方老师的工作室。】
【我跪下求他，求他报警。】
【他没有。】
【他只是围着我转圈，让我摆出各种姿势。】
【他说我现在的表情很美。】
【那是恐惧的样子。】
【他扶着我的肩膀，眼睛里冒着绿光。】
【他说：别怕，你现在的身体，是最好的素材。】
【地下室的门开了。】
【那里好冷。】
【如果有人看到这本日记，请告诉我爸妈，我爱他们。】
【我不是艺术品。】
【我叫杨蕊。】
【我今年二十四岁。】
徐璟知合上了日记本。
会议室里静得可怕。
只能听见几个年轻警员粗重的呼吸声，还有雷大炮咬碎牙齿的声音。
二十四岁。
正是像花一样的年纪。
喜欢向日葵，喜欢大海。
却被一群披着人皮的恶鬼，一步步推向深渊。
最后被当成一块木头，随意切割、拼接、展览。
徐璟知站起身，走到窗边。
赵强负责控制，用毒品和暴力。
方子墨负责加工，把“不听话”的商品变成“作品”。
那个“摆渡人”在幕后操纵一切。
这不仅仅是杀戮。
这是通过展示尸体，来恐吓那些还在他们控制中的女孩。
看，这就是逃跑的下场。
就在这时，大门被撞开。
一名负责监控的警员冲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张打印出来的购票记录。
“徐队！有情况！”
“方子墨的那个助手，叫李文的。”
“他刚刚订了去泰国的机票！”
“还有三十分钟起飞！”
雷大炮一听，眼睛瞪得像铜铃。
“这孙子要跑！”
他一把抓起车钥匙。
“我现在就去机场逮他！”
徐璟知看了一眼时间，摇了摇头。
“来不及了。”
“晚高峰还没完全结束，去机场最快也要四十分钟。”
“那咋办？眼睁睁看着他飞走？”
雷大炮急得直跺脚。
徐璟知拿出手机。
他没有打给机场派出所，而是直接拨通了交管中心的专线。
“我是市局刑侦支队徐璟知。”
“警号021568。”
“现在启动一级紧急预案。”
“我要你们把通往机场高速的所有路口，全部调成红灯。”
“所有红绿灯，延长一百八十秒。”
电话那头愣了一下，随后传来了键盘敲击的声音。
徐璟知挂断电话，又拨通了机场分局的号码。
“我是徐璟知。”
“帮我截一辆车。”
“机场高速入口，让那辆清洁车横在路中间。”
“借口？就说车坏了，正在修。”
一系列指令发完，徐璟知收起手机。
“师父，走吧。”
“去把那只漏网的鱼捞回来。”
二十分钟后。
距离机场高速入口不到五百米的地方。
一辆黑色的计程车被堵在了长长的车流里。
周围全是红色的刹车灯。
李文坐在后座，满头大汗。
他不停地看表，又不停地拍打驾驶座的靠背。
“师傅！能不能快点！”
“我给你加钱！五百！一千！”
“加多少钱也没用啊。”
计程车司机无奈地指了指前面。
“你看这红灯，邪了门了，十分钟了还没变绿。”
李文推开车门，想要弃车逃跑。
就在他脚刚沾地的一刹那。
几辆警车逆行冲了过来，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空。
雷大炮第一个跳下车。
他像一头愤怒的公牛，冲上去一把薅住李文的衣领。
“跑啊！”
“你他娘的再跑一个给我看看！”
“砰！”
李文被重重地按在滚烫的引擎盖上，手腕被冰冷的手铐锁死。
在他随身的行李箱夹层里。
警方搜出了一个加密的u盘，还有几本不同名字的护照。
审讯很顺利。
李文就是个软骨头。
看到方子墨和赵强都进去了，他把知道的如同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那个u盘里，是“深蓝物流”过去三年的运输记录。
这家所谓的物流公司，就是那个名为“暗河”的组织，专门用来运输“特殊货物”的白手套。
运毒。
运人。
甚至运尸体。
法医中心。
解剖室里冷气开得很足。
林默找到了杨蕊剩下的半具遗骨。
那是方子墨准备做下一个“作品”的素材。
两半尸骨，被小心翼翼地放在金属解剖台上。
林默用特制的胶合剂，一点一点，将那些被切开的骨骼重新拼凑在一起。
徐璟知站在旁边，默默地看着。
拼凑完成的那一刻。
她终于不再是破碎的。
徐璟知拿起那张写着杨蕊名字的标签，挂在了她的脚趾上。
结案报告的最后一页。
徐璟知没有写那些官样文章。
他提笔写下了一行字。
“她不是谁的展品。”
“她是杨蕊。”
报告归档的那一刻。
系统熟悉的提示音在徐璟知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宿主破获‘艺术品人尸案’。】
【揭露‘暗河’组织冰山一角。】
【罪恶值结算：s级。】
【奖励发放：神级伪装术（被动）。】
【说明：你能轻易改变自己的面部肌肉走向、声音频率及行为习惯。你将是最好的演员，完美扮演任何你想成为的角色。】
徐璟知揉了揉太阳穴。
这个技能，听起来很有用。
但他现在没心情研究。
桌上的电话响了。
是支队长打来的。
“小徐，来我办公室一趟。”
半小时后。
支队长的办公室里烟雾缭绕。
老头子很少抽烟，除非遇到了极其棘手的事。
他把一份刚送来的卷宗推到徐璟知面前。
脸色凝重得像一块铁板。
“杨蕊的日记里，最后提到过一个地方。”
“夕阳红养老院。”
“她说曾被逼着去那里，‘陪护’一些有特殊癖好的老人。”
徐璟知点了点头。
“我们本来打算明天去查。”
支队长吐出一口烟圈，声音有些发涩。
“不用去了。”
“或者说，必须马上去了。”
“就在上个星期，那家养老院接连死了三个老人。”
“死因都是心源性猝死，看起来很正常。”
支队长停顿了一下，抬头看着徐璟知。
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出的怪异。
“但我们走访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事。”
“这三个老人的家属，在办丧事的时候。”
“脸上都在笑。”
“不是那种强颜欢笑。”
“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捡了金元宝一样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