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屏幕的光，在昏暗的客厅里，映亮了三张扭曲的脸。
那是一段质量很差的监控录像，画面抖动，噪音很大。
但内容，却清晰得让时间都停止了。
一个瘦弱的男孩，穿着不合身的校服，跪在冰冷的地砖上。
他抱着一个中年男人的腿，哭着，哀求着，嘴唇开合，却听不清在说什么。
那个中年男人，正是年轻了十岁的李国良。
他脸上带着厌恶和不耐，一脚，狠狠地将男孩踹开。
男孩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到办公桌的桌角，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动。
孙伯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瘦弱的身影，那声沉闷的撞击，仿佛不是撞在桌角，而是撞在他的心脏上。
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刚刚燃起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迎头浇下，只剩下无尽的冰凉和刺骨的疼痛。
一直声嘶力竭尖叫的张建民，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屏幕上自己曾经的下属那副丑陋的嘴脸，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冷汗顺着油腻的头发滴落下来。
他完了。
这东西一旦流出去，他的政治生命，他的一切，都完了。
“狙击手报告，目标情绪出现巨大波动，是否”
对讲机里传来狙击手冷静的询问。
“都他妈别动！”
雷大炮对着衣领上的麦克风低吼了一声，打断了对方的话。
透过徐璟知身上执法记录仪传回的实时画面，他看到了客厅里的一切。
他也看到了那个被一脚踹开的孩子。
徐璟知收起手机，没有再看张建民一眼。
他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向那个已经呆立在原地，像一座风化石雕的孙伯。
“孙伯。”
徐璟知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扰一个破碎的梦。
“我看了小雨的日记。”
“他说，你以前是村里最好的木匠，教他怎么用植物的汁液给木头染色。”
“他说，他最喜欢的化学课，不是在学校，而是在你那个小小的报刊亭里。”
徐璟知走到孙伯面前，目光温和，却又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小雨的化学，其实学得很好。”
“他用最简单的工具，从苦杏仁里提取出了毒素，还找到了能让毒素穿透皮肤的溶剂。”
“这道题，比他课本上任何一道题都难。”
“他不是为了杀人，他只是想用他唯一学会的方式，替自己，也替你，交上一份迟到了十年的、满分的答卷。”
“是你教他的，对吗？”
最后这句问话，像一把钥匙，捅开了孙伯心中最后一道闸门。
他那紧绷了十年的神经，他那靠着仇恨支撑的身体，在这一刻，彻底垮了。
“是是我教的”
他看着徐璟知，浑浊的泪水再次涌出，这一次，不再是愤怒和痛苦，而是无尽的悔恨和思念。
“他小时候喜欢看我做木工他说那些瓶瓶罐罐比学校的课本有意思”
孙伯的声音哽咽著，断断续续。
“是我是我害了他”
“我不该教他这些我不该”
他枯瘦的手，再也握不住任何东西。
“啪嗒。”
那个攥了半天的防风打火机，从他无力的指间滑落，掉在昂贵的地毯上，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闷响。
火花，终究没有燃起。
“行动！”
雷大炮一声令下。
几名特警队员如同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从门口涌入，动作迅捷而精准。
两名队员一左一右，瞬间控制住已经瘫软的孙伯。
另外两名队员，则像拎小鸡一样，将那个还在墙角发抖的张建民一把拽了起来，用手铐反剪双手，动作没有半分客气。
雷大炮大步走到孙伯面前。
他看着这个瘦小的老人，看着他脸上纵横的泪痕，原本准备好的呵斥，一句也说不出口。
他拿出冰冷的手铐，沉默著。
“手抬高点。”
雷大炮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扭著了。”
孙伯顺从地抬起手，手铐发出了清脆的锁闭声。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再说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当他被两名警员架著，经过徐璟知身边时，他停下了脚步。
他抬起头，看着这个年轻的警察。
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竟然露出了一个笑容，一个十年来，第一个真正解脱的笑容。
“警官”
“谢谢你。”
“那道题我终于，帮小雨解开了。”
夕阳从窗外照进来，将他佝偻的背影，在地上拉得很长很长。
警车呼啸而去。
楼下，那些原本对着楼上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此刻都沉默了。
他们看着那个被押上警车的老人，眼神里没有了对“疯子”的恐惧，只剩下一种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注视。
林默带着助手，走进了恢复安静的客厅。
他没有理会那些散落的家具，径直走到那堆被解下的“炸弹”面前。
他戴着手套，拧开其中一个玻璃瓶，用试管取了一点液体，滴在ph试纸上。
试纸没有任何变化。
他又拧开了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第五个瓶子，试纸才瞬间变成了深蓝色。
“只有一瓶是真的。”
林默站起身，对旁边的徐璟知说。
“其他的，都是加了颜料的自来水。”
徐璟知看着那些瓶子，没有说话。
这个父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拉着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垫背。
他只是想用这种最极端的方式，去吓唬那些曾经伤害他儿子的人。
他只是想要一个道歉，一句承认。
仅此而已。
市局刑侦支队，办公室。
夜已经深了，窗外的城市灯火璀璨，办公室里却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徐璟知将关于李国良、孙伯和张建民的所有案件细节，以及一份关于教育系统内部监管缺失的详尽报告，整理完毕，点击了发送。
他靠在椅子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脑海中，久违的系统界面，自动弹出。
【检测到宿主破获“十年毒杀案”，慰藉亡魂，惩治真凶，罪恶值结算：s级。】
【获得奖励：初级药理精通（被动）。】
一股全新的知识流，涌入他的大脑。
关于各类药物的化学成分、药理作用、代谢途径、毒副作用无数信息被自动归类、储存。
就在这时。
“砰！”
办公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
雷大炮骂骂咧咧地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份已经凉透的盒饭，重重地摔在桌子上。
“妈的！现在的外卖员怎么回事！”
他扯开领带，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满脸怒火。
“送个饭超时两个钟头！电话打了八遍都不接！这是想饿死老子，好继承我的花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