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返回的路上,雷大炮一直没说话,只是把车窗开了一道缝,让风灌进来。
车里的烟味混杂着外面街道的喧嚣,吹散了筒子楼里带出来的阴冷腐臭。
徐璟知靠在后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灯,一言不发。
他脑子里还在回响系统结算的声音,但心里却没什么波澜。
回到派出所,张德发被直接带进了审讯室。
这一次,雷大炮没再咋咋呼呼,他只是把一瓶矿泉水放在张德发面前,然后就退到了观察室,把主场让给了徐璟知。
审讯室里,还是那盏昏黄的台灯。
张德发戴着手铐,浑身脱力地瘫在椅子上,眼神空洞,之前那股撒泼的劲头已经彻底没了。
“为什么?”
徐璟知的声音很平淡,没有质问,只是陈述。
张德发身体抖了一下,浑浊的眼泪顺着他满是灰尘的脸颊往下淌。
“我我不是故意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像是破旧的风箱。
“那天我喝了点酒回家,小强他他又在哭,吵着要找他妈”
张德发哽咽著,断断续续地说。
“他妈走了一年了,他天天哭,我怎么哄都没用。那天我心情不好,工头又骂我,我就我就推了他一把”
“谁知道他后脑勺正好磕在桌子角上,就那么一下”
他双手捂住脸,肩膀剧烈地抽动起来。28墈书王 耕辛嶵全
“我当时就吓傻了,探了探他鼻子,已经没气了我脑子一片空白,我不想坐牢,我家里还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要照顾啊”
“我突然想起我们老家那边一个说法,说要是人死得邪门,警察就查不出来,会当成鬼神的事处理”
“所以我就我就去给他买了红裙子,找了秤砣,点了朱砂我想让他们都以为是是脏东西干的”
张德发说到这里,已经泣不成声,整个人趴在桌子上,悔恨的泪水打湿了一片。
他以为自己伪装得天衣无缝,甚至连自己都快信了那套鬼话。
徐璟知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等到张德发的哭声小了一些,他才慢慢开口。
“所以,你就把他打扮成那副模样,吊在房梁上?”
张德发抬起头,满眼都是哀求:“警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一时糊涂,我就是想吓唬吓唬他”
“吓唬他?”徐璟知的声音陡然提高,那份平静被打破。
“张德发,你最大的罪,不是失手杀了他。”
徐璟知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你最大的罪,是让你儿子连死都不得安宁!”
“你为了自己能苟活,为了照顾你那个瘫痪的老娘,就把你儿子的死,变成邻里街坊嘴里惊悚的谈资,变成一个供人猎奇的鬼故事!”
“他才十岁,他只是想妈妈了!而你,亲手把他推进了更深的地狱!”
徐璟知的话像一把刀,剖开了张德发最后的遮羞布。
张德发呆住了,他张著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是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徐璟知。
他没想到,这个年轻的警察看穿的不是他的手法,而是他内心最卑劣的自私。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张德发终于崩溃,不再为自己辩解,只是重复著这句话,额头一下一下地磕在冰冷的铁桌上。
徐璟知没有再看他一眼,转身走出了审讯室。
【案件破获!罪恶值清零!】
【结算奖励:真话听诊器(使用次数3/3)。物品描述:对目标使用后,可听到其下一句真实的心声。】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中响起,徐璟知却感觉不到一丝破案的快慰。
他走到走廊尽头,那里挂著一些社区活动的照片。
其中一张,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女人抱着一个小男孩。
照片上的小男孩,就是小强。
他看着照片,沉默了很久。
一只粗糙的手伸过来,递给他一根烟。
是雷大炮。
徐璟知摆摆手:“雷哥,我不抽。”
雷大炮自己把烟点上,深深吸了一口,吐出的烟雾模糊了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小子,心里不舒服吧?”
“第一次办这种案子,都这样。”
雷大炮拍了拍徐璟知的肩膀,力道很重。
“时间长了,见得多了,也就习惯了。这就是咱们干刑警的宿命。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咱们的工作,就是把这些人间的魔鬼,一个个亲手抓回去。”
一周后。
滨海市公安局礼堂,灯火通明。
一场小范围但规格极高的表彰大会正在举行。
主席台上,市局领导亲自为徐璟知颁发嘉奖令。”
“经市局党委研究决定,特批徐璟知同志提前结束见习期,正式授予二级警员警衔!”
话音落下,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徐璟知穿着崭新的警服,肩膀上换上了闪亮的一拐一星。
他敬了一个标准的礼,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在台下第一排,一个穿着白大褂、气质高冷的年轻人,从始至终都在观察他。
那人胸牌上写着:法医中心,林清。
他看着台上的徐璟知,扶了扶金丝眼镜,眼神里带着一种解剖般的审视。
当晚,为了庆祝徐璟知转正,雷大炮在派出所旁边的小饭馆里摆了一桌。
“来!小徐!这杯我敬你!”雷大炮举著啤酒杯,满脸红光,“你小子真他娘的是个妖孽!我老雷带了这么多徒弟,就没见过你这样的!”
“一天抓a通,一天破命案!现在整个滨海警界谁不知道咱们城南所出了个‘罪恶克星’?”
徐璟知端起茶杯跟他碰了一下。
他看着杯子里飘着的几片茶叶,突然开口吐槽。
“雷哥,说实话,我就想安安稳稳当个片儿警,平时帮张大妈找找猫,劝李大爷别跳广场舞。”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雷大炮哈哈大笑,刚想说点什么。
徐璟知兜里的手机响了。
他接起电话,听了两句,眉头就挑了起来。
挂了电话,他对着雷大炮晃了晃手机。
“得,庆功宴结束了。”
雷大炮一愣:“怎么了?又出案子了?”
“不是案子。”徐璟知站起身,拿起椅背上的外套,“更麻烦。”
两人刚回到派出所,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接警台的大姐就跟看见救星一样冲了过来。
她一把拉住徐璟知的胳膊,嗓门亮得能掀翻屋顶。
“小徐!可算回来了!别喝茶了!”
“快去南苑小区!有个老太太报警,说家里进了‘飞天大盗’,把她传家宝给偷了!”
大姐喘了口气,指著徐璟知崭新的警衔,语气里满是崇拜。
“老太太指名道姓,非要咱们所新来的‘神探’过去给她破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