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京,皇宫,紫宸殿。
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铅云。
接到江行舟与兵部尚书唐秀金联名急奏后,女帝武明月立刻中止了其他一切朝务,紧急召见内阁三位宰相一江行舟、陈少卿、郭正,监察院正副使、五军都督府左右都督等国之干城,齐聚紫宸殿议事。殿内,巨大的东鲁及京畿地域沙盘已被匆匆抬入,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历历在目。
琅琊郡国的位置,被一面刺目的黑色小旗标注,仿佛一个流血的伤口,刺痛着每一位重臣的眼睛。江行舟立于沙盘前,以新任尚书令的身份,清淅扼要地复述了八百里加急军报的内容,并呈上了叛军檄文的抄本。
他的声音沉稳,但话语中蕴含的信息却让殿内温度骤降。
“…琅琊王李冲,于三日前在封地誓师,以“清君侧、靖国难’为名,悍然起兵。
现已攻破琅琊郡治及周边三县,裹挟流民,纠合部分豪强私兵及对朝廷新政不满之地方势力,聚兵号称十万,打出“奉天靖难’旗号,檄文遍传东鲁,其兵锋,明指洛阳!”
“十万?!”
监察院副使失声惊呼,脸色发白,“琅琊国经推恩令分割,其直属兵力不过万馀“琅琊卫’堪战,何来十万之众?!”
“虚张声势,裹挟乌合之众尔!”
五军都督府左都督,一位须发皆白的老将,冷哼一声,但眉宇间亦充满凝重,
“然其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公然造反,必有倚仗,或暗中得了某些资助许诺。
且其檄文直指新政与江大人,煽动性极强,不可小觑。”
女帝武明月端坐于御案之后,珠旒低垂,看不清具体神色,但那双搭在扶手之上、指节微微用力的纤手,显露出她内心的震怒与警觉。
她缓缓开口,声音并不高亢,却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人心的力量:“琅琊王李冲好,很好。”她顿了顿,目光仿佛穿透了珠帘,扫过沙盘上那面黑旗,“他这是觉得,朝廷推行推恩令,新政触动了他们这些宗亲贵胄的利益,又恰逢朝中人事更迭,朕与诸位爱卿,无暇他顾,便以为有机可乘了?”她微微前倾身体,语气陡然转厉:“此风,绝不可长!琅琊王造反,看似一隅之乱,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东鲁之地,诸候众多,多经推恩令削弱,心怀怨望者岂在少数?
若朝廷不能以雷霆之势,迅速扑灭此獠,让战事迁延日久,其他那些尚在观望的诸候王,见有利可图,难保不会心生侥幸,按捺不住,趁机作乱!
届时,烽烟四起,朝廷东西难顾,才是真正的大患!”
她目光转向西方和北方,声音更冷:“还有那些一直对我大周虎视眈眈、蠢蠢欲动的妖蛮诸国!他们此刻必然也在密切关注。若我大周内乱,显出颓势,他们必定会如同嗅到血腥的豺狼,趁机扑上来撕咬!
琅琊王之乱,必须快刀斩乱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举荡平!
不仅要灭其军,更要诛其首,毁其巢,震慑天下所有心怀不轨之徒!
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背叛大周,对抗朝廷,是什么下场!”
女帝的话,字字千钧,敲打在每一位重臣心头。
他们深知陛下所言非虚。
推恩令虽好,但也积压了太多宗室的怨恨。
新政虽利国,却也触动了许多既得利益者的蛋糕。
琅琊王此举,就象一个火星,一旦不能及时扑灭,很可能点燃整个干草堆。
更别说外有妖蛮强敌环伺。
“陛下圣明!此乱必须速平,且需以泰山压顶之势,震慑宵小!”
中书令陈少卿率先附和,脸色肃然。
“然则,用兵之道,首重兵员粮饷。”
门下侍中郭正皱眉道,“如今洛京周边,可用之兵几何?钱粮可支应否?”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兵部尚书唐秀金和刚刚禀报完的江行舟,以及户部尚书韦观澜。
唐秀金踏前一步,沉声禀报:“启奏陛下,如今洛京及周边直属兵马,主要有三部分:
其一,羽林军主力五万,乃天下精锐,然目前仍在汉中,由由”
他顿了顿,“由羽林军副将统率,在汉中清剿黄朝流寇,暂时难以调回。
其二,北军五校,分驻洛阳周边要隘,总计约三万人,乃卫戍京畿之根本,不可轻动。
其三,南军、东都留守府及河南府各州郡兵,紧急征调,可聚兵约两万。仓促之间,洛京周边可直接调动的机动兵马,不过五万之数。”
“五万”
女帝武明月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目光投向沙盘上琅琊郡的位置,又看了看洛邑。
叛军号称十万,就算虚张声势,打个对折,也有五万之众,且据城而守,以逸待劳。
朝廷仓促间调兵五万,兵力上并无优势,又是劳师远征
“钱粮方面,”
户部尚书韦观澜紧接着奏报,“太仓、含嘉仓存粮,支撑五万大军出征三月,勉强可济。
然需速战速决,若战事拖延,则需加征或从江南调粮,恐激起民怨,亦会影响其他边镇供应。库银支撑此番征战,亦颇紧张。”
他话语含蓄,但意思明确:家底不厚,这仗得快点打,花钱的地方多着呢。
五万对五万,劳师远征,钱粮紧张这仗,不好打。
无法预料,其他诸候王是否迅速起兵支持!
一旦如此,局面大坏!
恐怕就不是几万兵马能解决问题的了!
殿内众臣,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有人开始低声议论,是否应从其他边镇调兵,或者让汉中魏泯分兵?
但远水难救近火,且边镇兵马一动,恐给妖蛮外敌可乘之机。
汉中战事也未平息,分兵恐生变故。
就在这凝重而略显微妙的气氛中,一直凝视着沙盘的江行舟,忽然开口了。
他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心定的力量:
“陛下,诸位大人,五万兵马,足够了。”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一静,所有人都看向他。
只见江行舟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看向御座方向:“叛军虽号称十万,实乃乌合之众。其内核不过两万“琅琊卫’,馀者皆为裹挟之流民、未经战阵之私兵、心怀投机之地方豪强。兵贵精,不贵多。我洛京五万兵马,皆是朝廷经制之师,训练有素,甲械精良,更兼王师出征,名正言顺,士气可用。
反观叛军,逆天而行,内部必不团结,其裹挟之众,一遇挫败,倾刻便作鸟兽散。”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虚点几处关隘:“琅琊郡虽富庶,然其地无险可守。
我军可兵分两路,一路出虎牢,沿济水东进,直逼琅琊郡西境,吸引叛军主力;
另一路,可选精骑万人,出洛阳后疾行,绕道鲁南,从叛军防备薄弱之南侧突入,直捣其腹心!两路夹击,叛军首尾难顾。其乌合之众,焉能抵挡?”
他又看向韦观澜:“至于钱粮,韦尚书所言甚是,需速战速决。
故此战关键在于“快’与“狠’!
以雷霆万钧之势,击其要害,务求一战定乾坤!只要调度得当,五万大军三个月粮饷,足以平定此乱!”
江行舟的分析条理清淅,策略明确,更有一股强大的自信感染着众人。
他不仅考虑了军事,也考虑了政治影响和后勤压力,展现出了超越年龄的全局观。
女帝武明月静静听着,珠帘后的目光,始终落在江行舟身上。
待他说完,殿内安静了片刻。
她能感觉到,因为江行舟这番话,殿内原本有些悲观和混乱的气氛,为之一振。
“江爱卿所言,深合朕意。”
女帝终于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决断,“叛军乃乌合之众,看似势大,实则可一战而破。关键在于统兵之人,需有胆略,有决断,更需有镇压一切不臣的威望与手段!”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众臣,在几位武将脸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定格在江行舟身上。这位她一手提拔,战力超群,更对新政坚定不移的年轻臣子,无疑是此刻最合适的人选。
他需要这场军功来彻底稳固尚书令的地位,朝廷也需要这样一场干净利落的胜利来震慑内外。“江行舟听旨!”
女帝武明月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江行舟心神一凛,立刻出列,躬身:“臣在!”
“朕命你为平东大元帅,总督平叛一切军政事务!赐天子剑,准你先斩后奏之权!”
女帝一字一顿,清淅地说道,“着你即刻从洛京周边调集精锐五万,克日誓师东征,讨伐逆贼琅琊王李冲!
朕与你三个月为期,务必扫穴犁庭,擒获元凶,平定东鲁!可能做到?”
“哗!”
女帝当殿任命江行舟为主帅时,殿内还是响起了一片低低的哗然。
以尚书令之尊贵身份,统领大军,出任大元帅,这在本朝并不多见一一前尚书令魏泯率军出征汉中,本就是十分罕见的事情。
更何况江行舟如此年轻,又是新任尚书令!
执政权加之军权!
陛下此举,可谓信任到了极致!
陈少卿、郭正欲言又止,但看到女帝决然的神色,又想到江行舟之前展现出的能力和平叛策略,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几位老将也是神色复杂,但皇帝金口已开,他们也无法反对。
江行舟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激荡。
他知道,这既是天大的信任与机遇,也是沉重的责任与考验。
此战若胜,他尚书令的权柄声望将达到一个新的巅峰,推行《推恩令》新政也将再无阻力。此战若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尤豫,撩袍跪倒,声音铿锵有力,响彻大殿:
“臣,江行舟,领旨谢恩!”
“蒙陛下信重,委以重任,授以节钺,臣虽不才,敢不效死?!”
“三月之内,必提琅琊逆首李冲之首级,献于阙下!若不能平叛,臣甘当军法!”
誓言既出,如同金石掷地,再无转寰。
女帝武明月看着殿下挺拔身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有期许,有信任,或许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担忧。
但最终,都化为帝王的决断:
“好!朕,在洛京,静候爱卿佳音!”
“退朝后,爱卿即刻准备出征事宜,一应人员、粮草、军械,各衙门需全力配合,不得有误!”“臣,遵旨!”
江行舟再拜。
大周圣朝平定诸候王的东征,就此定策。
江行舟执掌虎符,率领五万王师,踏入烽火连天的东鲁之地。
东鲁,琅琊郡西境,武水河畔。
秋日的武水,水量不丰,河面宽阔却水浅流缓,大片河滩裸露,在夕阳下泛着暗金色的光。河畔原本丰茂的草场与农田,此刻已被密密麻麻、杂乱无章的营帐、车马、人群所复盖。
旌旗倒是不少,绣着各种姓氏和徽记,在干燥的秋风中无力地飘动着,但更多的,是毫无章法随意搭建的窝棚、简陋的帐篷,甚至直接以天为被、以地为席的人群。
炊烟四起,却显得凌乱而呛人,混合着牲畜粪便、汗臭和劣质食物腐败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人喊马嘶,妇孺啼哭,兵卒叫骂,将领嗬斥种种声音混杂,形成一片巨大而混乱的喧嚣。这里,便是“奉天靖难”、“清君侧”的琅琊王李冲,麾下“十万大军”的驻扎地。
中军大营,相对整齐一些,以粗木围成了简易的栅栏,中央一顶最为宽大、绣着四爪金龙的王帐尤为醒目。
帐前立着一杆高达三丈的“李”字大纛和一面“靖难讨逆”的旗号。
数十名顶盔掼甲、手持长戟的卫士肃立周围,神情警剔中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茫然。这些卫士甲胄鲜明,体格雄健,眼神锐利,与营外那些衣衫褴缕、面有菜色、拿着五花八门武器的“士卒”形成鲜明对比一一他们便是琅琊王麾下真正的内核武力,总数约五千的琅琊卫。
这些是李冲多年耗费巨资,参照朝廷禁军标准,精心训练养成的私兵,装备精良,战力不俗,也是他敢率先造反的最大底气。
王帐之内,气氛却与帐外的喧嚣混乱截然不同,带着一种压抑的沉闷。
琅琊王李冲,年约五旬,身材高大,面皮微黑,一部浓密的虬髯已夹杂了不少灰白。
他身着一套华丽的明光铠,外罩一件绣着四爪金龙的赭黄战袍,端坐在铺着虎皮的主位上,手按剑柄,努力维持着王者的威严。
但那双略显混浊的眼眸深处,却不时闪过一丝焦躁、不甘,以及一抹深藏的、近乎绝望的疯狂。他下首,坐着他的长子,琅琊王世子李仪光。
李仪光三十许,面容与其父有七八分相似,但气质更为阴鸷深沉,此刻也是眉头紧锁。
“父王,”
李仪光打破了帐内的沉默,声音压低,“檄文发出,誓师已过三日。我军已陈兵武水,兵锋直指洛阳。可可那十八路诸候王叔伯们,为何至今仍无半点音频?
连派去的信使,也大多石沉大海,偶有回音,也是言辞含糊,推说粮草未齐,兵马尚在集结”李冲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微微发白。
他何尝不急?
但他不能在儿子,更不能在部下面前露出怯意。
他深吸一口气,勉强挤出一丝看似成竹在胸的笑容,声音刻意放得洪亮,仿佛在说服自己,也在说服帐内所有能听到的人:
“光儿,不必过虑!此事,为父与他们暗中往来、书信沟通,已近一年之久!
朝廷推行那劳什子推恩令,刀刀割在我们这些宗亲的肉上!
削藩夺地,离散骨肉,哪个不恨?哪个不怨?
江行舟那黄口小儿,仗着陛下宠信,推行所谓新政,横征暴敛,打压勋贵,更是动摇了国本!他们早就忍无可忍!”
他站起身来,走到悬挂的粗略地图前,手指重重地点在“洛阳”位置上,眼中燃起一种病态的热切:“为父与他们早有密约!只要我琅琊率先举起“靖难’大旗,他们便会群起响应!
如今,为父已将火点燃,他们焉有不跟之理?定是在集结兵马,筹措粮草,路上耽搁了!
再等等,消息定然已在路上!
待十八路诸候王兵马齐聚这武水河畔,届时,何止十万?
百万大军亦非虚言!以泰山压顶之势,直捣洛阳,清君侧,正朝纲,何愁大事不成?!”
说到激动处,李冲挥舞着手臂,仿佛已看到千军万马汇聚麾下,旌旗蔽日的壮观景象。
“届时,为父便是再造社稷的首功之臣!尔等,皆是从龙功臣,裂土封侯,不在话下!那该死的推恩令,必当废除!我李氏宗亲,将重掌权柄,共享富贵!”
李仪光看着父亲激昂却隐隐透着虚浮的背影,心中忧虑更甚。
父亲说的那些,他何尝不知?
那些叔伯王爷们,在私下密信里,哪个不是怨气冲天,对朝廷、对江行舟恨之入骨?
信誓旦旦表示只要有人带头,必定景从。
可如今真带头了,刀兵相见了,他们却一个个缩了回去!
这世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更何况是抄家灭族的造反!
但他不能戳破父亲的幻想,至少现在不能。
他是长子,是最大的既得利益者,也是推恩令最大的受害者之一。
一旦父亲失败,或者哪怕父亲老去,按照推恩令,这琅琊国便要分成十几份,他这世子能得到的,还剩多少?
恐怕连个富家翁都不如!
他比父亲更输不起。
“父王英明!”
李仪光顺着父亲的话头,勉强提振精神,“只是,朝廷反应恐怕也不会慢。洛京距此不过数日路程,若朝廷派兵来巢剿”
“来得好!”
李冲猛地转身,眼中凶光一闪,“为父正怕他们不来!这武水河畔,便是朝廷大军的葬身之地!我琅琊卫五千精锐,足以以一当十!
更何况,还有这数万呃,十万大军!”
他话到嘴边,将“数万”改成了“十万”,仿佛这样就能给自己增添无穷底气。
“朝廷仓促之间,能调多少兵马?五万?八万?劳师远征,我军以逸待劳,又有武水可为屏障,何惧之有?
正好借此一战,打出我琅琊军的威风,让天下诸候看看,朝廷兵马,不过如此!
到那时,观望者必定蜂拥而至!”
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幕,望着外面喧嚣混乱、漫无边际的营地,那密密麻麻的人头,似乎给了他一些虚假的安慰。
“你看,这便是人心所向!朝廷无道,百姓苦之久矣!这些踊跃投军的义士,便是明证!”李仪光顺着父亲的目光望去,看到的却是更多的混乱与不堪。
那些所谓的“义士”,多是活不下去的流民、被强行征发的农夫、地痞无赖,以及一些中小地主派来凑数、应付差事的庄丁仆役。
他们缺乏训练,纪律涣散,武器简陋,士气低落。
真正有战斗力的,除了那五千琅琊卫,便只有几家与琅琊王府利益捆绑极深的地方豪强派来的、总数不过两三千的私兵部曲。
这样的“十万大军”,真的能抵挡朝廷精锐吗?
更何况粮草!
李仪光心头象是压了一块巨石。
为了聚拢这“十万”人马,王府多年的积蓄几乎耗尽,强行从地方征调的粮草也支撑不了太久。若战事不能速决,或者那些许诺的“盟友”迟迟不来,一旦粮尽…
“报!”
一声急促的呼喊打断了李仪光的思绪。
一名斥候打扮的琅琊卫连滚爬爬地冲进大帐,满脸惊惶:“禀王爷!世子!西面西面三十里外,发现大队朝廷兵马旗号!看方向,是冲着武水而来!
前锋尽是骑兵,烟尘遮天,恐怕不下万人!
主力还在后面,人数人数不明,但绝对不少!”
“什么?!”
李冲和李仪光同时变色。
“朝廷兵马来得这么快?!”
李冲又惊又怒,“可知主将是谁?打的什么旗号?”
斥候喘息道:“离得远,看不清主将旗号,但但帅旗似乎是是“江’字!
还有“平东大元帅’等旗帜!”
“江?!”
李冲如遭重锤,跟跄后退一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江行舟?!是他亲自来了?!”那个在檄文里被他口诛笔伐、斥为“奸佞”的江行舟,竟然不在洛阳坐镇,反而亲率大军,这么快就杀到了武水?!
李仪光也是心头狂震,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江行舟的凶名,他岂能不知?
中秋夜宴诛杀六妖王,那是何等的实力与杀伐果断!
此人用兵,恐怕也如其为人,锐不可当!
“父王!敌军来得太快,且是精锐骑兵为前锋,不可不防!!
应立刻整军,依托武水布防,并派快马,再催请各路诸候速速发兵来援!”
李仪光急声道。
李冲从瞬间的失神中惊醒,强行压下心中的恐惧,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
他猛地拔出佩剑,指向帐外,嘶声吼道:“传令!击鼓聚将!
琅琊卫全体集结,准备迎战!
其馀各部,按先前划分防区,严守营寨,不得慌乱!再有散布谣言、动摇军心者,斩!”
“再派信使,八百里加急,送往各路王爷处!
告诉他们,朝廷主力已至武水,战机稍纵即逝!
若再迟疑,待朝廷剿灭了我琅琊,下一个就轮到他们!唇亡齿寒,让他们自己掂量!”
命令一条条发出,整个“十万大军”的营地,如同被捅了的马蜂窝,更加混乱地躁动起来。恐惧如同瘟疫,在那些乌合之众中飞速蔓延。
朝廷大军来得比琅琊王父子预想的,要快得多,也要残酷得多。
武水之畔,战云密布。
江行舟的帅旗,已在地平在线隐隐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