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鲁,武水西岸。
夕阳将最后一抹馀晖洒在宽阔的武水河面上,粼粼波光如血。
与东岸那喧嚣混乱、漫无边际的叛军营寨形成鲜明对比,西岸一片地势较高、背风近水的开阔地带,一座座营帐正以惊人的速度和效率拔地而起。
旌旗鲜明,甲胄森然。
五万朝廷平叛大军,并未因长途急进而显疲态,反而在严格的号令与高效的执行下,迅速构筑起一座壁垒分明、井然有序的联营。
辕门、望楼、壕沟、栅栏、箭塔————一应俱全,暗合兵法。
营中信道笔直宽,各军分区明确,巡骑游弋,哨探四出,一派强军气象。
中军大帐已然立起,比寻常营帐宽阔数倍,帐前“江”字帅旗与“平东大元帅”、“兵部尚书”的纛旗在晚风中猎猎作响。
数十名顶盔贯甲、气息剽悍的亲兵按刀肃立,目光如电,扫视着四周。
帐内,江行舟已褪去行军时的披风,换上了一身轻便的软甲,外罩深青色常服,正与几位主要将领围着临时搭建的沙盘议事。
沙盘虽简,但武水两岸地形、叛军大营大致轮廓、周边道路村落已标注清楚。
兵部尚书唐秀金亦是一身戎装,站在江行舟身侧,他是此行名义上的副帅,也是江行舟在军中最得力的臂助。
此外,还有数码来自北军五校、南军以及河南府兵马中的资深将领,皆是人经百战、
气息沉凝之辈。
“大人,”
一位面容黝黑、身形魁悟的北军校尉拱手道,他是北军中郎将雷焕,即位悍勇,“我军已安然渡河,叛军竟未趁我半渡而击,可见其无能。如今我军背水列阵,士气正盛,叛军则惊惶未定。不若趁夜色,选精兵夜袭其营,纵不能尽全功,亦可大挫其锐气!”
另一名较为老成的南军将领则持重道:“雷将军勇烈可嘉。然我军初至,叛军虚实未明。其营垒虽乱,但内核处那琅琊卫营地尚算严整。夜袭风险不小,若中了埋伏,反而折损士气。不若稳扎稳打,明日探明虚实再战。”
众将低声议论,有主战者,有主稳者。
唐秀金看向一直凝视沙盘、未曾开口的江行舟,低声问道:“大人,我军已抵达武水,与叛军隔河—支流相望。是否————立刻筹划进攻?”
江行舟闻言,缓缓直起身,目光从沙盘上收回,扫过帐内诸将。
他的脸色平静,不见丝毫急迫,甚至带着一丝长途行军后的淡淡倦意,但那双眸子却依旧清亮锐利。
“不急。”
江行舟轻轻摇头,声音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军虽至,然长途跋涉,人困马乏,乃是实情。将士们需要休整,战马需要恢复体力。此其一。”
他走到帐口,掀开帘幕,望着东岸那片灯火渐起、却显得格外纷乱庞大的叛军营盘,缓缓道:“其二,此地乃琅琊王经营多年的老巢,东鲁形势复杂,各州县态度暖昧,各路诸候王更是心思难测。我等初来乍到,尤如盲人入林。叛军号称十万,虚实如何?其粮草囤于何处?士气高低?琅琊王与其馀诸候,究竟有多少勾结?可有一路兵马在来援路上?
这些,我们都还不清楚。”
他转过身,目光炯炯:“贸然进攻,胜亦可能是惨胜,若败,则大局危矣。琅琊王乃困兽,被我等堵在家门口,他比我们更急。我们以逸待劳,静观其变,反而能掌握主动。”
唐秀金若有所思地点头:“大人所言极是。那依大人之见————”
“传令全军,就在此地,依山傍水,深沟高垒,扎下坚固营寨。多备鹿角、拒马,谨防敌军偷营。”
江行舟条理清淅地吩咐,“派出所有夜不收、斥候,给我把东岸叛军大营的兵力分布、粮草囤积、将领出入、士气状况,打探清楚!特别是通往其他诸候国的要道,多派精干探马,探查是否有援军动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至于那些东鲁本地的州县官员、豪强大户————唐尚书,你以兵部和我平东大元师府的名义,草拟文书,发往各州各县。内容很简单:朝廷天兵已至,讨伐叛逆。令其等谨守本分,不得资助叛军,并速将本地粮草、丁壮实数,及与叛军往来情形,具实上报。顺逆之间,一念之差,让他们自己掂量。”
“是!下官这就去办!”
唐秀金凛然应命。
江行舟这一手,既是搜集情报,也是政治攻心,分化瓦解叛军可能的支持基础。
“其馀诸位将军,”
江行舟看向帐内众将,“回营后,安抚士卒,好生休整,但戒备不可松懈。告诉将士们,叛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裹挟之民,真正的琅琊卫不过五千。我五万王师精锐在此,破之易如反掌。让他们吃饱睡好,养足精神,明日,或许后日,便是建功立业之时!”
“末将等遵命!”
众将齐声应诺,声音中充满了信心。
一路行来,见统帅大人调度有方,法度森严,此刻又见其沉着冷静,谋定后动,心中毫无疑虑,皆是信服与期待。
江行舟摆摆手:“都下去准备吧。今夜营中,可稍作放松,但需轮班警戒,不可大意“”
。
“是!”
众将领命而去。
很快,帅令传遍全军。
五万将士得知今夜休整,明日再战,非但没有失望,反而松了口气,随即又涌起一股跃跃欲试的战意。
埋锅造饭,饱餐战饭之后,除了轮值警戒的部队,营中很快响起了放松的谈笑声,甚至隐隐有军歌声传来。
气氛竟颇为轻松。
这种轻松,并非轻敌,而是源于对统帅绝对信任和对自身实力的强大自信。
江行舟过往的战绩太过耀眼一—太湖剿灭妖王敖戾数万水妖,北疆击溃雪狼族十万妖骑,关中数次大败黄朝流寇————几乎是战必胜,攻必克,未逢一败!
在普通士卒和底层军官眼中,这位年轻的大人,简直就是胜利的化身,是文曲星与武曲星同时下凡!
有他统帅,此战必胜!
更何况,叛军看起来确实乱七八糟,远不如传说中凶悍的妖族和流寇。
中军大帐内,很快只剩下江行舟和几名贴身亲卫。
亲卫点燃了牛油巨烛,帐内明亮起来。
江行舟独自走到沙盘前,再次凝视着东岸那片代表叛军的局域,目光深邃。
“琅琊王李冲————是在等援军,还是在等什么?按兵不动!”
他低声自语,“那十八路诸候————你们,真的敢来吗?”
他并不完全相信那所谓的“十八路诸候盟约”。
推恩令之下,那些诸候自身难保,内部矛盾重重,有几个真有魄力把全副家当押在琅琊王这条看起来并不怎么牢靠的破船上?
更大的可能,是都在观望。
若朝廷迅速剿灭琅琊王,他们自然会继续当缩头乌龟:若战事不利,朝廷显颓势,那落井下石、趁火打劫的,恐怕不会少。
“也好。”
江行舟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正要借你琅琊王这颗人头,和这武水河畔,好好敲打一下那些心怀侥幸的宗室勋贵,还有————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
“报——!”
“,帐外传来亲卫的声音,“斥候队正求见,有紧急军情。”
“进来。”
一名风尘仆仆、眼神锐利的斥候军官快步而入,单膝跪地:“禀大帅!属下率队潜入东岸十里,抓得一名叛军外出采买的伙夫。
据其交代,叛军大营内,琅琊王与其世子正在紧急议事,营中气氛恐慌。
粮草似乎只够几十日之用,强征民间已引发怨言。
另外————属下在回来的路上,于西北方向三十里外,发现小股可疑骑兵踪迹,约百馀人,行踪诡秘,不似寻常探马,看其装束和旗号————似乎,并非琅琊王所部,也非我朝廷兵马。对方很警觉,属下未敢过于靠近。”
“西北方向?不是琅琊王的人?”
江行舟目光一凝,“可看清旗号细节?”
“离得远,天色又暗,看不太清。但似乎————有青色狼头徽记。”
斥候努力回忆。
“青色狼头?”
江行舟眼中寒光一闪。
这个徽记,他有些印象,似乎是东鲁另一位实力较强的诸候——齐王的部曲常用标记之一。
齐王封地就在琅琊国西北方向!
“很好,你立了一功。下去领赏,继续打探,特别是西北方向,加派人手!”
江行舟赞许道。
“谢大帅!”
斥候兴奋退下。
帐内,烛火摇曳。
江行舟看着沙盘上西北方向齐国的位置,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
齐王的探马,已经到了三十里外?
是来观察战局?
还是————别有企图?
“看来,还有其他诸候王,想要掺和进来。”
江行舟喃喃道,脸上却不见忧色,反而露出一丝尽在掌握的从容,“都来吧,正好,一锅端了,省得日后麻烦。”
他走到书案前,铺开纸张,开始书写给女帝的第一份奏报,同时也是下达给后方户部尚书韦观澜,要求加紧筹备第二批粮草军械的命令。
武水两岸,一边是混乱喧嚣中隐藏着恐惧与绝望,一边是沉稳有序下涌动着自信与杀机。
平静的夜色,掩盖不住即将爆发的血火。
而江行舟,已然布好了网,只待鱼儿————自己游进来。
东鲁,武水东岸,琅琊王中军大帐。
夜色渐浓,武水东岸的叛军大营却无多少静谧可言。
白日的喧嚣稍稍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压抑、更令人不安的死寂与零星骚动。
营火在秋风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一张张疲惫、惊惶、茫然的面孔。
哨兵倚着粗糙的木栅,目光不时飘向西岸那片灯火通明、井然有序的朝廷军大营,眼中难掩惧色。
中军王帐内,烛火高烧,却驱不散那几乎凝为实质的阴冷与焦虑。
琅琊王李冲再也维持不住白日的“豪迈”与“镇定”,如同一头被困在笼中的衰老雄狮,在王帐内烦躁地来回踱步。
沉重的甲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铿锵”的摩擦声,在寂静的帐内格外刺耳。
他脸上虬髯抖动,双目布满血丝,死死盯着悬挂的粗略地图,仿佛要用目光将那些标注着其他诸候国位置的符号烧穿。
“为什么————为什么还没来?!”
李冲猛地停下脚步,一拳砸在支撑帐幕的粗木柱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灰尘簌簌落下。
“江行舟的五万朝廷兵马,都已在我眼皮子底下安营扎寨,深沟高垒,摆明了是要困死我们!
那些————那些混帐!他们当初是怎么信誓旦旦保证的?!
琅琊王兄率先举义,我等必定景从”、同气连枝,共抗朝廷”、百万大军,会猎洛阳”————屁话!
全都是屁话!”
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恐惧而微微颤斗,嘶哑难听。
世子李仪光侍立在一旁,脸色比其父更加苍白,嘴唇紧抿,双手在袖中不自觉地紧握成拳。
他比父亲更早意识到不对劲,但也更感绝望。
那些所谓的盟约,在朝廷大军压境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父王息怒。”
李仪光勉强开口,声音干涩,“或许————或许是路途耽搁,各王叔伯的封地距离有远近,集结兵马、筹措粮草也需要时间。朝廷兵马是轻装急进,他们————”
“够了!”
李冲粗暴地打断儿子的话,猛地转身,赤红的眼睛瞪着他,“时间?我们都起兵四日了!
从最近的齐国、鲁国,快马加鞭,大军急行,两日也当到了!可如今呢?
除了江行舟的旌旗,我连根其他诸候的毛都没看见!”
他越说越气,又夹杂着无尽的恐慌:“仪光,你还不明白吗?我们被耍了!
被那些口蜜腹剑、首鼠两端的混帐给耍了!
他们让我们冲在前面当出头鸟,试探朝廷的虚实和决心!
如今朝廷反应如此迅速,派来的还是江行舟这个煞星,他们怕了!他们缩了!
他们在观望,在看我们和朝廷谁能赢!如果我们赢了,他们就会象秃鹫一样扑上来分食;
如果我们败了————他们就会立刻上表朝廷,痛斥我们是叛逆,甚至可能反咬一口,以表忠心!”
李冲的话如同冰冷的刀子,剖开了那层自欺欺人的外衣,露出血淋淋的现实。
李仪光身体晃了晃,几乎站立不稳。
他何尝想不到这些?只是不愿,也不敢去深想。
“那————那我们————”
李仪光声音发颤。
“报——!”
“”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探子急促的呼喊,如同溺水者抓住的最后一根稻草。
李冲和李仪光同时精神一振,李冲更是急步冲到帐口,亲自掀开帘幕,双目放光地盯着跪倒在地的探子:“快说!可是有诸候王兵马的消息了?
是哪一路?到了何处?有多少人马?”
探子被李冲灼热急切的目光吓了一跳,连忙低头禀报:“回————回大王!属下在西北方向三十里外,发现————发现有小股骑兵踪迹,约百馀人,行踪隐蔽。
看其装束和隐约的旗号徽记————似————似乎是齐王麾下的夜不收!”
“齐王?!”
李冲大喜,脸上瞬间爆发出光彩,“是他的前锋探马?!
好!好啊!齐王果然没有背弃盟约!
他的大军定在后方!
快,他们现在何处?可曾接触?齐王可有信使前来?”
探子被李冲的狂喜弄得有些无措,硬着头皮继续道:“大王————属下,属下只是远远瞥见,未敢靠近。
那队骑兵极为警觉,似乎————似乎只是在远处窥探我军与朝廷军营的形势,并未有靠近接洽之意,也————也未见有信使前来。
而且,只有百馀人,不象是大军前锋,倒象是————纯粹打探消息的哨探。”
探子的话,象一盆冰水,当头浇在李冲头上。
他脸上的狂喜瞬间僵住,然后迅速褪去,转为一种更深的惊疑和————不祥的预感。
“只在远处窥探?没有接洽?百馀人————哨探?”
李冲喃喃重复着,眼中的光彩迅速黯淡,被一种名为“绝望”的灰色所取代。
他跟跄着后退几步,若不是李仪光眼疾手快扶住,几乎要瘫坐在地。
“齐王————他————他只是在观望?”
李冲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斗和彻底的心寒。
派出的不是连络的信使,不是先锋部队,甚至不是大规模的斥候队,而只是一支百人左右的、纯粹窥探的哨探!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齐王根本就没打算立刻出兵支持,他只是在评估局势,在看风向!
看朝廷和琅琊,谁更有可能赢!
甚至————可能在评估从哪边下手,能捞到更多好处!
“噗通”一声,李冲再也支撑不住,彻底跌坐在地上,沉重的甲胄与地面撞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他仿佛一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死灰一般的惨白。
那一直强撑着的、作为诸候王和“靖难”统帅的威严与气势,此刻荡然无存,只剩下一个穷途末路、被盟友彻底背叛抛弃的可怜老人。
“观望————哈哈————哈哈哈哈!”
李冲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声起初低沉,继而变得嘶哑、尖锐,充满了无尽的悲凉、
嘲讽与疯狂,“好一个观望!好一个盟友!
我李冲真是瞎了眼,竟会相信这些豺狼的鬼话!
我把身家性命,把琅琊一族的命运,都押在了这所谓的同盟”上!
可他们————他们却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冷眼旁观,等着我死!”
李仪光看着瘫坐在地、状若癫狂的父亲,心中亦是冰冷一片,充满了同样的绝望与愤恨。
但他知道,此刻绝不能乱,父亲可以崩溃,他不行。
“父王!父王!振作一点!”
李仪光蹲下身,用力摇晃着李冲的肩膀,声音带着哭腔,却努力让自己显得冷静,“纵然他们背信弃义,我们————我们还有五————还有十万大军!还有武水天险!
还有五千琅琊卫!未尝不能一战!
江行舟远道而来,兵力与我相若,只要我们能坚守住,挫其锐气,未必没有转机!或许————或许其他诸候见我们挡住了朝廷兵马,又会改变主意前来相助!”
“十万大军?五千琅琊卫?”
李冲抬起头,眼神涣散地看着儿子,惨笑道,“仪光,到了这个时候,你还在自欺欺人吗?
那十万大军是什么货色,你不清楚?
那五千琅琊卫,能挡得住江行舟五万虎狼之师几次冲击?武水?
那条小河,能挡得住朝廷的兵锋?我们————我们完了————全完了————”
彻底的绝望,如同最毒的蔓草,缠绕住李冲的心脏,让他窒息。
所有的雄心,所有的算计,所有的侥幸,在此刻被残酷的现实击得粉碎。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绝望中,李冲涣散的目光,忽然又凝聚起一丝诡异的光芒。
那光芒中,没有了愤怒,没有了恐惧,只剩下一种破罐子破摔的、令人心悸的冰冷与狠厉。
他缓缓地,用手撑着地面,一点点站了起来。
动作僵硬,却带着一种决绝。
他推开搀扶的李仪光,走到帐中悬挂的佩剑前,“呛啷”一声将其拔出。
冰冷的剑锋,映照着他扭曲的面容。
“好————好得很————”
李冲的声音平静得可怕,却比之前的咆哮更令人毛骨悚然,“你们都不来————都想看我死————都想等着捡便宜————”
他猛地转身,看向帐外西岸朝廷军营的方向,眼中爆发出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凶光:“江行舟!你想拿我李冲的人头立威?想用我来杀鸡做猴?”
“没那么容易!”
“我李冲就是死,也要崩掉你几颗牙!让天下人都看看,朝廷逼反宗亲,是何等下场一””
“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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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冲嘶声对帐外吼道,声音如同夜枭,“全军戒备!明日————不,今夜起,严防死守!告诉将士们,朝廷要杀光我们,抢光我们的土地家产!我们没有退路了!唯有死战,方有一线生机!”
“再派死士,趁夜泅渡过河,焚烧朝廷粮草!袭扰其营寨!”
“齐王、鲁王————你们不是观望吗?那我就把这场火烧得再旺一点!看看这把火,最后会烧到谁身上!”
困兽濒死,其斗尤凶。
绝望的琅琊王,终于彻底抛弃了所有幻想,准备进行最后的疯狂的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