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马车上,车轮辘辘,王如蝉靠在车厢壁上,闭着眼睛,眉头却微微蹙起,全无来时的兴奋。
儿子长这么大,第一次离开身边,还是在规矩森严的武馆,她这做母亲的,心里就象空了一块。
七上八下,担忧儿子吃不吃得饱,睡不睡得好,会不会被人欺负。
李守才看在眼里,知她心事,便劝慰了一路:
“有她舅舅看着,出不了大岔子。
男孩子,总要摔打摔打才能成器,总圈在家里能有什么出息?
等过些时日,我们去县城看他便是……”
如此这般,直到傍晚时分马车驶回李家宅院,王如蝉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些。
或许是因虎头离家,家中略显冷清,又或许是李守才刻意吩咐。
今日晚餐比往日丰盛许多,除了时令蔬菜,竟还有一大碗油光红亮的红烧肉。
李守才这几日又是交易功法,又是安顿儿子,心神体力消耗都不小。
看着这碗肉,胃口大开,连着吃了好几块,满嘴流油,甚是满足。
他自然也没忘了两位妻子,给正房王氏夹了一块肥瘦相间的,又给需要进补的赵氏舀了些浓稠的肉汁拌饭:
“都多吃点。”
一时间,饭桌上倒也其乐融融,暂时驱散了因虎头离家带来的淡淡离愁。
席间,李守才想起一事,对王氏道:
“明日让福伯去打听打听,谁家有产奶的母羊,买一头回来,或者每日订些鲜羊奶。
思瑶奶水不足,两个孩子嗷嗷待哺,光靠米汤不行。”
王氏闻言,刚刚因红烧肉好些的心情又沉了下去,忍不住道:
“夫君,今日才支出三百两,这羊奶又是精贵的东西,一日怕是就要耗费几十文,几天下来就是一两银子……”
她掌管家中部分用度,深知银钱来之不易。
李守才见她担忧,不由笑了笑,放下筷子,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院落角落那间终日紧锁的地下室,压低声音道:
“你呀,就是把心操得太细。
放心,饿不着咱们。那里面,可不只是些散碎银两。”
王氏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心中了然。
那是李家库房,也是最后的底蕴所在。
里面不但存着现银,据说祖上那位彻侯还留下些古董和金豆子。
李守才识海内的阴阳殿就是从这古董中来的。
见丈夫心中有数,她这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
接下来的日子,李守才生活变得极有规律。
每日上午,他依旧会去巡视族内的山林和田地,查看秋月梨长势,督促长工劳作,一切如同往日。
但一到中午,他必定准时回家,陪着王氏、赵氏以及石头、承慕、承志这几个孩子用午饭,享受片刻的天伦之乐。
用过午饭,他便一头扎进书房,紧闭房门,开始下午的功课。
按照《弄火诀》的法门,查找气感。
他盘膝而坐,摒除杂念,依照口诀调整呼吸,意念沉入丹田,试图捕捉那虚无缥缈的天地灵气。
然而,进展却极其缓慢,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头绪。
一连数日,他除了坐得腿脚酸麻外,体内空空如也,丝毫感受不到功法中描述的“灵气入体,如沐暖阳”的感觉。
他却不知,这玉溪镇乃至整个凡俗地域,天地灵气本就稀薄异常。
以他这三灵根却只有一寸的资质,若是在修仙宗门或家族的聚灵阵中,或许几天便能初窥门径。
但在此地,想要凭借自身感应并引气入体,耗费数月苦功而不得其法,才是常态。
就在李守才于仙道门坎前蹉跎之时,外界麻烦却并未停止。
这几日,里长多次敲锣示警,声音一次比一次焦急徨恐。
镇西那老鳖湖里的鳄鱼愈发猖獗,又接连伤了数人性命,甚至有一条胆大的竟在浅水区袭击了洗衣妇人。
闹得整个玉溪镇人心惶惶,傍晚后几乎无人敢靠近水边。
这一日晚餐,桌上依旧摆着一盘炒肉丝。
王氏看着连续几日都出现荤腥,终于忍不住放下碗筷,疑惑地问道:
“夫君,这几日……怎么天天有肉?虽说家里有些积蓄,但这般花费……”
她的目光在李守才和赵氏之间转了转,带着一丝酸意,“我知道赵妹妹需要补身子,可我当年生虎头时,也没见……”
李守才面不改色,夹了一筷子肉丝放进嘴里,咀嚼咽下后,才慢条斯理地道:
“如蝉,你生虎头时,家里什么光景?如今又是什么光景?
思瑶这次是双胎,损耗更大,自然要多补补。
再者,再过半个来月,族里那批秋月梨要成熟了。
届时便有进项,不必过于忧心。”
王氏听他搬出家族进项,不好再明着反对。
只得闭上了嘴,但那双眼睛却瞟了李守才一眼,分明在说:
“说得冠冕堂皇,这几日的肉,怕是大半都进了你自己的肚子吧?”
李守才被她看得有些尴尬,只得干咳一声,埋头吃饭,心中却是一叹。
这家主,既要谋划仙道前程,又要平衡后院,安抚妻小,当真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