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无视了距离,精准地钉在了江澄的身上。
冰冷,锐利,带着审视。
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术刀,要将他从里到外,连同灵魂深处的秘密,都剖开来仔细研究。
江澄全身的汗毛,在那一瞬间根根倒竖。
被发现了?
这个念头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金丹老祖!
这不是炼气期的修士,不是他可以用符箓和诡计去算计的存在。这是另一个生命层次的恐怖生物!
系统能屏蔽探查,可万一呢?万一对方有什么超越常理的神通呢?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他的心脏。
但他不敢动。
甚至不敢流露出丝毫的惊慌。
他强行压下内心翻江倒海的恐惧,维持着“秦月柔”那副清冷而担忧的表情,甚至还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苍白和柔弱。
他赌,赌这位金丹老祖只是因为孙女的视线,才多看了他一眼。
他赌,对方看不穿系统的伪装。
赌输了,万劫不复。
赌赢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像是走在烧红的刀尖上。
会场里的骚乱在渐渐平息,那些被余波震伤的学员在同伴的搀扶下服下丹药,脸色稍缓。
但江澄知道,真正的风暴,才刚刚降临到他一个人头上。
终于,那道如同实质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了。
陈玄收回了视线,脸色恢复了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错觉。
“清雪,你灵力初成,掌控尚有不足,不可骄矜自满。”他的声音温和,但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爷爷,清雪知错了。”陈清雪低下头,绝美的脸庞上满是愧疚。
她再次抬头,下意识地想寻找刚才那道让她安心的目光。
可人群之中,那个穿着墨蓝色学员制服的女孩,已经和其他人一样,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陈玄淡淡地扫了一眼全场,朗声道:“小辈论道,切磋的是道法,磨练的是心境。今日清雪失控,伤及诸位,是陈某教导无方。这里有三百枚‘清心丹’,便算作我陈家的一点歉意。”
说罢,他大袖一挥。
一个古朴的玉瓶凭空出现,飞向主席台的另一侧,稳稳地落在了御法大学带队导师的手中。
“多谢陈老祖厚赐!”
“陈老祖高义!”
全场顿时响起一片恭维和感激之声。
三百枚清心丹!那可是能清除丹毒,稳固心神的上品丹药,一枚就价值不菲。刚才那点惊吓,瞬间就变成了天大的机缘。
江澄也跟着人群,弯腰行礼。
冷汗,已经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活下来了。
他赌赢了。
劫后余生的狂喜,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抖。
他知道,刚才那个温柔的对视,那个在混乱中给予安慰的眼神,是他平生最大胆,也是最成功的一次豪赌。
他用一个眼神,在天灵根大小姐的心里,种下了一颗名为“特殊”的种子。
而金丹老祖的审视,更像是一场意料之外的终极测试。
他通过了。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茫茫人海中一个平平无奇的炼气四层。
他成了被陈家大小姐“看”过一眼的人。
论道大会继续进行。
但接下来的切磋,在众人眼中都变得索然无味。
见过了神龙摆尾,谁还会对池塘里的小鱼小虾感兴趣?
所有人的注意力,或明或暗,都集中在陈家一行人身上。
江澄也乐得清闲,他找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坐下,看似在认真观摩比试,实则心神全都沉入体内,平复著那几乎要跳出胸膛的心脏。
直到大会中场休息。
一个穿着陈家侍从服饰的青年,穿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江澄面前。
他微微躬身,态度恭敬。
“这位想必就是御法大学的秦月柔师姐吧?”
轰!
周围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羡慕,嫉妒,疑惑,不解
被搭讪了!被陈家的人搭讪了!
江澄心中一凛,表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缓缓起身,清冷的脸庞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你是在叫我?”
“正是。”侍从保持着谦卑的姿态,“我家大小姐想请您过去一叙。”
来了。
鱼儿,上钩了。
江澄的心脏狂跳,脸上却是一片平静。
他在周围无数道能杀死人的目光中,轻轻点了点头。
“好。”
在侍从的引领下,江澄穿过人群,走向了那个位于会场最顶端,如同众星捧月般的区域。
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
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些天才们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他的衣服点燃。
爽!
这种感觉,太爽了!
他终于站到了陈清雪的面前。
近距离看,这张脸更是美得令人窒息。
肌肤胜雪,眉目如画,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不含一丝杂质。
此刻,那双眸子里,正带着一丝歉意和好奇。
“是你。”陈清雪的声音,如山间清泉,空灵动听,“刚才,谢谢你。”
江澄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一个浅浅的,有些腼腆的笑容。
这个笑容,冲淡了“秦月柔”脸上的清冷,如冰雪初融,月华乍现。
“我我什么都没做。”
“不。”陈清雪认真地摇了摇头,“你的眼神,让我平静了下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叫陈清雪。你叫什么名字?”
“秦月柔。”江澄轻声回答。
“秦月柔”陈清雪在口中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仿佛要将其刻在心里。
她看着江澄,忽然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江澄的心猛地一跳。
系统给予的身份天衣无缝,怎么可能会见过?
是试探?还是
他脑中电光火石,脸上却浮现出一丝茫然和追忆。
“应该没有吧。”他歪了歪头,那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显得格外纯真,“不过,看到你,我也觉得很亲切。像像一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这番话,真假掺半,滴水不漏。
“月神之泪”的被动效果“月之引诱”,正在悄无声息地发挥著作用,让他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带着天然的亲和力与说服力。
陈清雪那清澈的眸子亮了亮。
“是吗?我也是这种感觉!”
她像是找到了知音,原本笼罩在她身上的那层疏离感,消散了许多。
“我自幼在族中闭关,很少与外人接触。你是第一个让我觉得亲切的人。”她的话语很真诚,带着一丝不谙世事的单纯。
江澄心中暗笑。
天灵根又如何?心智单纯得像一张白纸。
这简直是送上门来的极品猎物!
他没有表现出任何急切,只是用那双温柔而沉静的眼睛看着她,轻声说:“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的荣幸。”
朋友。
这个词,让陈清雪的眼神更加明亮了。
就在这时,一旁闭目养神的金丹老祖陈玄,忽然睁开了眼睛。
“清雪。”
“爷爷。”陈清雪立刻乖巧地站好。
陈玄的目光落在江澄身上,那看似温和的眼神,却让江澄再次感到了那种被看透的压力。
“小友是御法大学的弟子?”
“是,晚辈秦月柔,见过陈老祖。”江澄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嗯。”陈玄点了点头,看不出喜怒,“你身上的气息,很干净。心性,也不错。”
他话锋一转。
“我这孙女,不谐世事。你若真心与她结交,老夫自是欢迎。但若有半点不轨之心”
他的话没有说完。
但那股若有若无的,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威压,已经说明了一切。
警告。
赤裸裸的警告。
江澄的心沉了下去,脸上却是一片坦然,甚至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
他直视著陈玄的眼睛,语气坚定。
“老祖说笑了。能与清雪妹妹相识,是月柔的缘分。月柔只愿以诚相待,绝无他想。”
他的眼神,清澈见底,坦荡无比。
在“月神之泪”和无懈可击的演技加持下,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真诚的人。
陈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想从他的灵魂深处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杂质。
许久,他才缓缓收回了目光。
“但愿如此。”
危机,再次解除。
江澄知道,自己又一次在悬崖边上,走了一圈钢丝。
但回报,是巨大的。
金丹老祖的默许,相当于给了他一张接近陈清雪的通行证。
接下来的时间,陈清雪就像个好奇宝宝,拉着江澄问东问西。
她问学校里的趣事,问坊市里的见闻,问修炼上的困惑。
江澄将秦月柔的记忆和自己两世为人的见识结合起来,对答如流,时而风趣幽默,时而见解独到,逗得陈清雪笑声不断。
周围那些天才看得眼睛都红了。
他们做梦都想和陈家大小姐说上一句话,可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秦月柔,却能和她谈笑风生!
凭什么?
嫉妒,像毒蛇一样,在他们心中滋生。
大会结束时,陈清雪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从手腕上褪下一个晶莹剔透的手镯,塞到了江澄的手里。
“月柔姐姐,这个给你。它叫‘传音镯’,只要我们都在联邦境内,就可以随时通过它联系。”
江澄看着手里的手镯,那上面流转的灵光,分明是一件品阶不低的法器。
他推辞了一下,最终还是在陈清雪“你不收就是不当我是朋友”的攻势下,“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看着陈家一行人离去的背影,江澄低头,抚摸著腕上温润的传音镯,嘴角的弧度,越发玩味。
他知道,从今天起,这座城市最顶层的那扇大门,已经为他,开了一道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