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河流阻隔(1 / 1)

队伍停滞在暴雨和黑暗中,如同一条被斩断的疲惫巨蟒,沉默地承受着天地之威的洗礼。那来自前方、愈发清晰震耳的轰鸣水声,像是一面无形的墙壁,不仅阻隔了前路,更重重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林砚靠在赵虎身上,冰冷的雨水顺着他苍白的面颊不断滑落,混合着生理性的泪水(或许还有不甘的)消失在衣领中。右脚的剧痛在短暂的麻木后,随着队伍的停止而再次鲜明起来,那是一种深入骨髓、伴随着脉搏跳动的灼痛和胀痛,提醒着他自身状态的极度不堪。然而,与前路的未知危险相比,这肉体的痛苦似乎都退居次席,转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对集体处境的忧虑。他努力抬起头,试图穿透那厚重雨幕,看清那条咆哮河流的真面目,但视线所及,只有一片翻涌的、吞噬光线的黑暗,以及那无处不在、震耳欲聋的咆哮。

“日他个先人…这水声…听着就瘆人…”赵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同样望着前方,那双平日里总是充满亢奋或憨直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凝重和担忧。他搀扶着林砚的手臂不自觉地收紧了些,仿佛这样就能抵御那来自河流的无形压力。

陈曦站在一旁,雨水顺着他冰冷的镜片边缘不断流淌,他不得不更频繁地擦拭。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试图徒劳地张望,而是微微侧头,耳朵不易察觉地动了动,专注地捕捉着水声中的信息,同时低声快速说道:“水声沉闷,夹杂大量固体撞击声,说明流速极快,且携带大量泥沙、石块。浪涛声呈现不规则破碎音,推测河面存在复杂紊流和漩涡。根据声音衰减模型和地图距离估算,河面宽度应在十五至二十米之间,当前流速可能超过每秒三米。”

他的分析冰冷而精确,像是一份客观的战地风险评估报告,每一个数据都让周围的空气更凝固一分。每秒三米以上的流速,意味着普通人一旦失足,瞬间就会被冲走,更何况他们还背负着几十斤的装备。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新的指令,穿透风雨声,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侦察组前出!精确探测lx-03河道水情!测量组准备器材!其余人员原地待命,保持警戒,检查装备防水!”

命令下达,几名隶属于连部侦察班的精锐老兵立刻如同离弦之箭般窜出,他们动作迅捷而隐蔽,即使在这恶劣环境下,依旧保持着极高的战术素养,迅速消失在前往河边的雨幕中。与此同时,负责测量的工兵也迅速取出携带的测距仪、流速仪等工具,开始做准备。

队伍暂时获得了喘息之机,但气氛并未放松。士兵们依令原地坐下或蹲下,尽量保存体力,同时再次检查自己的装备,特别是武器和弹药的防水情况。虽然都知道在这等暴雨下,所谓的防水措施效果有限,但这是刻入骨髓的程序和纪律。

赵虎小心翼翼地搀着林砚,找了个相对不那么泥泞的小土坡坐下,让林砚能把受伤的右脚尽量伸直。他自己则一屁股坐在泥水里,也顾不得许多,摘下头盔,甩了甩里面的积水,又胡乱抹了把脸,大口喘着气。

“娘的…这叫啥事啊…”他看着林砚那即使伸直也依旧微微颤抖、靴子表面明显比左脚肿胀几分的右脚,愁容满面,“林哥,你这脚…再过河…怕是…”

林砚闭着眼,靠在冰冷的背囊上,感受着身下泥水渗透裤子的冰凉,没有说话。他知道赵虎未尽之语是什么。以他现在的状态,别说过一条暴涨的湍急河流,就是平地行走都已是极限。一种无力感和自责再次涌上心头,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个不断制造麻烦的累赘。

陈曦也在一旁坐下,他没有参与赵虎的抱怨,而是从自己湿透的作训服内侧口袋里,掏出一个用防水油布包裹的小本子和一支同样做了防水处理的笔,借着偶尔闪电划破夜空的光芒,快速记录着什么。他的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周遭的暴雨、困境都与他无关,只是在完成一项日常的数据记录工作。

时间在等待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格外漫长。暴雨没有丝毫停歇的迹象,河水咆哮的声音如同催命的战鼓,持续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约莫过了二十多分钟,前方雨幕中终于出现了侦察组返回的身影。他们比去时更加狼狈,浑身湿透,沾满泥浆,脸上带着凝重无比的表情。为首的侦察班长快步跑到一直站在队伍前方、如同礁石般沉默的周猛面前,低声而急促地汇报着。

即使隔着风雨声和一段距离,林砚等人也能隐约听到一些片段:

“…水位暴涨超过一米二!…”

“…主流流速接近每秒三点五米!…”

“…河床情况复杂,多处暗坑,卵石湿滑!…”

“…下游五十米内未发现更安全渡点!…”

每一个词都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投入众人本已沉重的心湖。情况比预想的还要糟糕!

周猛听完汇报,沉默了片刻,他那刚毅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雨水不断流淌。他抬头望了一眼漆黑的天幕,又看了看身后疲惫不堪、在雨中瑟瑟发抖的士兵们,最终,他那沉稳的声音再次响起,清晰地传遍整个队伍:

“全体注意!根据侦察组情报,lx-03河流水位暴涨,流速超限,河床复杂,不具备常规徒涉条件!”

这话一出,队伍中响起一阵压抑的骚动和低低的吸气声。不具备徒涉条件?那意味着什么?绕路?这茫茫大山,暴雨之夜,绕路谈何容易?原地等待?且不说任务时限,光是这寒冷和暴雨,就能让不少人体力透支,甚至失温。

就在不安的情绪开始蔓延时,周猛接下来的话,却让所有人的心再次提到了嗓子眼:

“但是!任务时限不容耽搁!上级命令,必须在预定时间前抵达g4集结地域!我们没有时间绕行,也不能原地等待!”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一张张或疲惫、或紧张、或茫然的脸,声音陡然变得斩钉截铁,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因此,连指决定!强制武装涉水过河!”

“强制武装涉水!” 这六个字如同惊雷,在每个人耳边炸响!连侦察组都判定不具备常规徒涉条件的河流,现在却要“强制”通过!这其中蕴含的风险,不言而喻!

队伍瞬间一片死寂,只剩下暴雨声和河水咆哮声在肆无忌惮地回荡。

周猛没有给众人消化震惊的时间,继续以极快的语速下达具体指令:

“工兵班!立即架设横渡绳索!采用双保险模式!所有人员,以班为单位,依次涉水!身体强健者位于队伍外侧和前后,协助保护体弱者及装备!所有人,再次检查装具固定!涉水时,面向水流上游,侧身移动,抓紧绳索,低重心前进!绝对禁止单独行动!出现任何情况,立即呼救!”

命令一条接一条,清晰而冷酷。工兵班的士兵们已经扛着沉重的绳索和固定器材,冲向河边。各班长也开始大声呼喝着自己班里的士兵,调整队形,指定帮扶对象。

紧张的气氛瞬间达到了顶点!

赵虎猛地站起身,脸上再无平日的憨直或跳脱,只剩下一种沉甸甸的责任和决绝。他一把将林砚从泥地里拉起来,双手紧紧抓住他的双臂,眼睛死死盯着他,几乎是吼着说道:“林哥!听到没!要过河了!这回说啥你也得给俺挺住!抓紧绳索!抓紧俺!听到没?!”

林砚被他吼得精神一振,涣散的眼神重新聚焦。他看着赵虎那双在雨夜中灼灼发光的眼睛,感受着他手上传来的、几乎要捏碎他骨头的力量,一股混杂着恐惧、不甘和破罐子破摔的狠劲,也从心底涌起。他用力点了点头,嘶声道:“…好!”

他知道,这一次,是真的没有退路了。要么一起闯过去,要么…

他不敢再想下去。

陈曦也站了起来,他默默地将自己的背囊调整到最舒适的位置,检查了一下系着眼镜的绳子,然后看向赵虎和林砚,平静地说道:“根据流体力学,涉水时阻力与速度平方成正比。不要试图快速通过,务必求稳。重心尽量降低,双脚探寻实地站稳后再移动。赵虎,你在前,我在侧后协助。”

他的冷静,在此刻仿佛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前方传来了工兵班准备就绪的信号。粗实的绳索已经在两岸固定完毕,在湍急的河面上绷成两道颤动的生命线。

周猛站在岸边,目光扫过即将第一批下水的士兵,最后在那相互搀扶、显得格外艰难的赵虎和林砚身上停留了一瞬,他的嘴唇似乎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下,随即挥手下令:

“一班!下水!”

第一批士兵,面向那如同洪荒巨兽般咆哮的浑浊河水,毅然决然地,踏入了冰冷而湍急的激流之中,开始了这场与死神争夺时间的强行军!

轮到林砚他们班时,赵虎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水腥味的空气,对林砚低吼一声:“走了!”

随即,他紧紧搀扶着林砚,跟在其他战友身后,一步一步,迈向那翻滚着死亡气息的河岸。

冰冷的河水再次淹没脚踝、小腿、膝盖…那刺骨的寒意和巨大的冲击力,比之前试探时更加凶猛!林砚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从侧面狠狠撞来,整个人瞬间失衡,全靠赵虎那如同铁塔般的身躯和死死抓住绳索的手臂,才没有被立刻冲倒。

黄色的浪头劈头盖脸地打来,呛得他一阵剧烈咳嗽。视线完全被浑浊的河水和雨水模糊,耳朵里充斥着震耳欲聋的水流轰鸣。他只能凭借感觉,死死抱着赵虎的腰,将身体尽量缩在赵虎身后,用尚且完好的左腿,配合着赵虎的移动,在滑腻的河床上,一点点地,向着那仿佛遥不可及的对岸挪动。

每一步,都像是在刀尖上跳舞,与死神擦肩而过。

他的“淬火”之旅,在这条因暴雨而咆哮的河流前,迎来了最为残酷和直接的一次考验。不仅仅是肉体的极限,意志的坚韧,更是对战友之情、对职责使命最赤裸、最深刻的叩问。

河水冰冷刺骨,前路危机四伏。但他,以及他身边每一个绿色的身影,都别无选择,只能向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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