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营门(1 / 1)

列车在经历了漫长的、仿佛穿越了昼夜与地域的行驶后,速度终于明显减缓,车轮与铁轨摩擦发出沉重而悠长的“吱嘎”声,将车厢内或昏睡、或沉思的新兵们纷纷惊醒。窗外,不再是广阔的田野或连绵的丘陵,取而代之的,是愈发浓重的、带着蛮荒气息的山影,以及大片未经开发的林地。一种远离世俗喧嚣的寂静感,透过厚厚的车窗玻璃,渗透进来。

“到了吗?这是到哪儿了?”赵虎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把那张因挤压而有些变形的脸贴在冰冷的玻璃上,努力向外张望,语气里带着刚睡醒的懵懂和一丝按捺不住的兴奋。

林砚也坐直了身体,心脏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跳动。他知道,终点站即将到达。那个在父亲信中魂牵梦绕、在征兵海报上气势恢宏、在他自己脑海中想象了无数次的地方,就要揭开它神秘的面纱。

列车最终彻底停稳,停靠在一个看起来规模不大、甚至有些简陋的山区小站。站台上,没有普通旅客的熙熙攘攘,只有几名同样身着迷彩服、但神色更为精干、眼神更为锐利的军人,如同标枪般肃立在清冷的灯光下,无声地宣告着此地的不同寻常。

“全体都有!背好自己的行李!按车厢顺序,下车集合!”接兵干部洪亮而短促的命令,如同惊雷般在车厢内炸响,瞬间驱散了所有残存的睡意和懈怠。

一阵略显混乱的骚动。新兵们手忙脚乱地抓起自己大大小小的行李,互相推挤着,涌向车厢门口。行李磕碰的声音、急促的脚步声、粗重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林砚深吸一口气,背起自己那个装着设计笔记和珍贵“精神行囊”的背包,跟着人流挪动。赵虎则费力地把他那个硕大无比的行李包扛在肩上,嘴里还不忘嚷嚷:“让让!哥们儿让让!俺这包沉,别碰着!”陈曦则一言不发,默默地整理好自己的着装,确保没有任何不合规的地方,然后才拎起他那看起来同样不轻、但整理得井井有条的背包,沉稳地跟在后面。

踏上站台,一股山区特有的、带着草木清冷和泥土腥气的凉风扑面而来,让林砚精神一振。站台上的灯光不算明亮,勉强勾勒出周围群山黑魆魆的轮廓,像一头头沉默的巨兽,俯视着这群刚刚抵达的、渺小的人类。

没有多余的时间让他们观察和感慨。在接兵干部和站台上那些神情冷峻的军人指挥下,新兵们被迅速驱赶着,排成了几列歪歪扭扭、尚不成形的队伍。

“立正——!”

“向右看——齐!”

“向前——看!”

口令一声接着一声,短促、有力,不容置疑。新兵们像一群被驱赶的雏鸭,笨拙地执行着这些对他们来说还十分陌生的指令。林砚努力挺直腰背,收紧下巴,目光平视前方,模仿着记忆中军训时教官的样子。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动作有些僵硬,心跳依然很快。

简单的整队后,队伍被带领着,走出寂静的小站,登上了几辆早已等候在外的、军绿色的、篷布遮盖的军用卡车。卡车的轮胎上沾满了泥泞,车身布满了细微的划痕,透着一股风尘仆仆的实战气息。

引擎轰鸣着启动,车队驶离了小站,沿着一条蜿蜒崎岖的盘山公路,向着大山的更深处驶去。路面坑洼不平,卡车颠簸得厉害,车厢里的新兵们像簸箕里的豆子,被抛来甩去,不得不紧紧抓住车厢边的护栏才能稳住身体。没有人说话,只有发动机的轰鸣、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以及车厢金属部件因颠簸发出的“哐当”乱响。一种混合着疲惫、紧张和对未知的隐隐不安的情绪,在昏暗、颠簸的车厢里无声地弥漫。

不知行驶了多久,就在林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被颠得移位的时候,卡车的速度慢了下来,最终稳稳停住。

“到了!所有人,下车!集合!”车厢尾部的篷布被猛地掀开,刺眼的阳光和一名接兵干部毫无感情的声音一同涌了进来。

新兵们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地跳下卡车。双脚重新踏上坚实的地面,不少人因为长时间的颠簸,脚步都有些虚浮。林砚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抬起头,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时,呼吸不由得一滞。

他们正站在一片相对开阔的水泥地广场上。正前方,是一座高大、肃穆、极具冲击力的营门。

营门的主体是厚重的钢筋混凝土结构,呈现出一种坚不可摧的灰白色。门柱粗壮,顶端是棱角分明的传统中式门楼样式,覆盖着深绿色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反射着庄重的光芒。最引人注目的,是门楼正中央,那枚巨大的、红底金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军徽,在湛蓝天空的映衬下,熠熠生辉,散发着无比威严、圣神不可侵犯的气息。军徽下方,是同样金光闪闪、铁画银钩的部队番号。营门两侧,笔直地伫立着两名持枪站岗的哨兵。

哨兵身着笔挺的春秋常服,武装带勒得一丝不苟,头上的钢盔下,是两张年轻却如同岩石般冷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他们的眼神平视前方,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一切虚妄。持枪的姿势标准得像用尺子量过,一动不动,如同两尊用意志和纪律浇铸而成的雕塑。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然散发出一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场,让所有靠近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呼吸。

而真正让林砚感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渺小的,并不仅仅是这肃穆的营门和威严的哨兵。

是从营门之内,从那片被高墙、铁丝网和连绵群山环抱的军营深处,传来的震耳欲聋、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喊杀声,以及整齐划一、如同战鼓擂动般的跑步声!

“一——二——三——四!”

“听党指挥!能打胜仗!作风优良!”

“杀——!杀——!杀——!”

那声音,成百上千人汇聚在一起的声音,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如同实质的音浪,一波接着一波,排山倒海般从营区内汹涌而出,撞击在营门外每一个新兵的耳膜和心脏上。那不仅仅是声音,更是一种磅礴的生命力,一种钢铁般的意志,一种时刻准备投入战斗的炽热气息!

林砚站在原地,感觉自己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随即又猛地加速奔流。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集中、如此强悍、如此不加掩饰的力量展示。在大学校园,在都市街头,所有的声音都是分散的、杂乱的、带着各自目的的。而这里的声音,只有一个核心,一个指向——战斗力的生成与凝聚!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因为长途旅行而有些佝偻的脊背,收紧了下巴。在这座巍峨的营门和这震天的声浪面前,他感觉自己就像一颗被投入熔炉的微小矿砂,过往的一切身份、学识、骄傲,在此刻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一种混合着敬畏、茫然和本能被唤醒的激动,在他胸腔里激烈地冲撞着。

他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赵虎。这个一路上都咋咋呼呼、精力过剩的家伙,此刻也罕见地闭上了嘴,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呆呆地望着营门和里面传来的声浪发源地,那神情,活像一只被雷声惊呆了的土拨鼠。他肩膀上那个硕大的行李包,似乎也失去了之前“存底子”的豪气,显得有几分累赘和可笑。

陈曦则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扫过营门的结构、哨兵的装备、以及远处隐约可见的训练设施,他的表情依旧平静,但微微抿紧的嘴唇和下意识握紧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远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看什么看!都给我站好了!”一声炸雷般的吼声在旁边响起,将新兵们从最初的震撼中惊醒。一名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中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队伍前方。他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作训服,脚蹬一双沾满泥土的作战靴,双手背在身后,仅仅是在那里一站,一股混合着汗味、硝烟味和不容置疑的权威气息就扑面而来。

“这里是军营!不是你们家炕头!东张西望,交头接耳,像什么样子!”中士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扫过每一张惶惑不安的脸,“从现在开始,你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要符合规矩!听明白了没有?!”

“……明,明白了……”新兵们参差不齐、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都没吃饭吗?!大点声!听明白了没有?!”中士的声调陡然拔高,如同霹雳炸响。

“明白了!!”这一次,声音整齐洪亮了许多,带着被惊吓后的本能反应。

林砚也跟着大声喊了出来。喊出这一声后,他感觉某种东西,似乎真的不一样了。他再次望向那座高大的营门,门内传来的口号声和脚步声依旧震天动地,但现在,这声音不再仅仅是让他感到渺小和震撼,更隐隐夹杂了一丝……即将融入其中的渴望?

他知道,跨过这道门,他将彻底告别过去的身份,迎来一场父亲所说的、真正的“淬火”。

营门,像一道界限,分割了两个世界。

而他,即将踏入那个充满汗水、呐喊、纪律与成长的世界。

他的“砺刃”之旅,将在这扇门后,正式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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