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层会议室。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胶水,黏腻,沉重,让人喘不过气来。
空调明明开到了二十二度,但在座的股东们,却感觉背脊发凉,额头冒汗。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甚至是,一场决定生死的赌博。
墨渊泽站在巨大的投影幕布前,手里的激光笔都在微微颤抖。
那个红点在屏幕上乱晃,像极了他此刻慌乱的心跳。
但他必须撑住。
楼下的消息已经传上来了——墨渊渟来了。
那个活阎王,站着进来了!
墨渊泽咬了咬牙,强行压下心头的恐惧,调高了音量,试图用声音来掩盖自己的虚弱。
“各位董事!”
“大家请看大屏幕!”
“这是我负责的‘东海二期’项目,上个季度的财报显示,净利润增长了百分之二十!”
屏幕上,红色的柱状图高高耸立,看起来格外喜人。
当然,数据是造假的。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证明自己比那个“残废”强!
“我知道,大家都在担心集团的未来。”
墨渊泽深吸一口气,脸上挤出一副痛心疾首的表情。
“我大哥……渊渟他,确实是商业奇才。”
“但天妒英才,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大家也都清楚。”
“一个连生活都不能自理的人,怎么能带领墨氏这艘巨轮继续航行?”
“如果让他继续掌权,万一哪天他在谈判桌上突然发病,或者……”
他故意顿了顿,眼神阴鸷地扫过全场。
“或者直接倒下了,那墨氏几万名员工怎么办?各位手里的股票怎么办?”
这番话,虽然恶毒,却也精准地戳中了股东们的痛点。
利益。
这是商人永恒的软肋。
会议室里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几个早就被墨渊泽收买的高管,立刻跳了出来,大声附和。
“二少爷说得对啊!”
“墨总虽然以前厉害,但现在确实……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我觉得二少爷这半年做得也不错,东海项目就很成功!”
“是啊是啊,为了集团的稳定,我觉得应该重选董事长!”
墙头草们开始动摇。
原本坚定支持墨渊渟的几位老臣,此刻也是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他们想反驳,却又无从下口。
毕竟,墨渊渟瘫痪是事实,这半年没露面也是事实。
墨渊泽看着下面逐渐倒向自己的风向,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容。
赢了。
只要这帮老家伙松口,只要投票通过。
就算墨渊渟来了又怎么样?
木已成舟!
“既然大家都有这个意向。”
墨渊泽趁热打铁,双手撑着桌子,身体前倾,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那我提议,现在就开始投……”
“砰——!”
一声巨响。
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那扇厚重的、象征着权力的会议室大门,被人从外面,狠狠地推开了!
不是推。
是撞开的。
巨大的声浪让整个会议室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张着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门口。
那里,站着一群人。
为首的,是集团早已退休、却威望极高的三位老董事——李董、张老、孙监事。
这三位,是墨氏的定海神针,也是出了名的刚正不阿。
他们此刻沉着脸,分列两旁,像是在恭迎一位帝王。
在他们中间。
让出了一条路。
“哒。”
“哒。”
“哒。”
清脆的撞击声,从人群后方传来。
富有节奏,沉稳有力。
每一下,都像是踩在众人的心尖上。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着走廊的灯光,缓缓走了进来。
深灰色的高定西装,包裹着挺拔的身躯。
黑色的手杖,握在那只骨节分明的大手里。
墨渊渟。
他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要依靠手杖的支撑。
每一步,似乎都用尽了全力。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脸色苍白得有些透明。
但是。
他的背脊,挺得笔直。
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燃烧着摄人的寒光。
他就像是一座移动的冰山,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场,一步一步,压了过来。
“大……大哥?!”
墨渊泽的腿软了。
他死死地抓着桌沿,才没有让自己当场滑跪下去。
那张刚刚还得意洋洋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他看着那个正在向他走来的男人,就像是看着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索命厉鬼。
怎么可能?
他怎么可能站起来?
那药明明……
“让开。”
墨渊渟走到了主位前。
也就是墨渊泽刚刚站着的地方。
他没有看墨渊泽一眼。
只是淡淡地吐出这两个字。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威压。
墨渊泽浑身一颤,几乎是本能地,狼狈地往旁边退开,差点撞翻了旁边的椅子。
墨渊渟站在了那张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真皮座椅前。
他没有坐下。
他转过身,面对着长桌两侧那几十位神色各异的股东和高管。
目光如电,一一扫过。
那些刚刚还叫嚣着要换董事长的人,此刻全都低下了头,恨不得把脑袋埋进裤裆里。
甚至有人已经在瑟瑟发抖,冷汗直流。
这就是墨渊渟。
哪怕他消失了半年,哪怕他受了重伤。
只要他站在这里,他就是这片领土唯一的王。
墨渊渟深吸一口气。
他感觉到了双腿传来的剧痛,那是肌肉在超负荷运转的抗议。
但他不能倒下。
至少现在不能。
他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夏清欢。
她正紧紧地盯着他,双手握拳,眼神里满是鼓励和担忧。
那目光,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墨渊渟收回视线。
然后。
在全场几十双震惊、恐惧、敬畏的目光注视下。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动作。
他缓缓地,松开了手。
那根支撑着他身体的、银色的手杖。
“哐当——”
一声脆响,摔在了地板上。
在寂静的会议室里,这声音如同惊雷。
失去了支撑,墨渊渟的身体猛地晃了一下。
“墨总!”
旁边的李董下意识地想要伸手去扶。
“别动。”
墨渊渟低喝一声。
他咬紧牙关,额角的青筋根根暴起。
核心收紧,腿部肌肉紧绷到极致。
他在和地心引力对抗。
在和那该死的命运对抗。
一秒。
两秒。
他稳住了。
他没有倒下。
他就那样,赤手空拳,凭借着自己的双腿,稳稳地站在了主席台前!
像是一棵历经风雨、却依然傲立苍穹的青松。
全场死寂。
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语言能力。
就连墨渊泽,都忘记了呼吸。
他看着那个重新站起来的、如同天神般的哥哥,眼底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了。
完了。
一切都完了。
墨渊渟抬起头。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动作优雅从容。
然后,他环视全场。
目光平静,却又锋利。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带着一股王者归来的霸气,和宣判一切的决绝。
“各位。”
“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