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眼神，太烫了。
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融化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夏清欢原本还想再嘴硬两句，哪怕是插科打诨也好，或者是像往常一样把话题岔到“奖金”或者“加班费”上。
可是，当她对上墨渊渟那双深不见底、此刻却只倒映着她一个人影子的眸子时，所有的防线，都在这一瞬间，彻底崩溃了。
那些精心构建的、用来保护自己的“财迷”外壳，碎得稀里哗哗。
她以为自己不在乎的。
真的，她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份工作，是一笔交易。
只要钱到位，受点委屈算什么？被骂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可是，当那个“心机捞女”的标签像大山一样压下来的时候，当全世界都在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的时候，她其实是怕的。
她怕连累父母，怕以后再也穿不上白大褂，怕走在街上被人指指点点。
那种孤立无援的寒冷，像是一条毒蛇，死死地缠绕着她的心脏。
就在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淹没的时候。
这个男人，站了出来。
他没有一句废话，没有半分犹豫。
用一种最强势、最霸道、也最不讲理的方式，挡在了她的身前。
“我的命是她救的。”
“她是我的人。”
这几行字，不仅仅是澄清，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承诺，一张密不透风的保护网。
夏清欢的鼻子猛地一酸。
那种酸涩感来得太快太猛，直冲天灵盖，让她连眨眼的机会都没有。
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
“啪嗒。”
眼泪砸在手背上，烫得惊人。
夏清欢慌乱地抬起手，想要擦掉，可越擦越多，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都止不住。
“怎么哭了？”
墨渊渟的声音里多了一丝慌乱。
他见过她怼人时的神采飞扬，见过她数钱时的眉开眼笑，甚至见过她生气时像个小河豚一样的表情。
唯独没见过她哭。
而且是这种，无声无息，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哭法。
他下意识地想要抬手帮她擦泪，可手指刚伸出去，又停在了半空，似乎怕唐突了她。
那个在商场上杀伐决断、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墨大总裁，此刻却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是不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他低声问道，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自责。
“是不是那些评论还在骂你？如果是，我现在就让秦时越去封号，封到没人敢说话为止。”
听到这话，夏清欢哭得更凶了。
这人是不是傻啊？
他难道不知道，他做得已经够多了吗？
多到……让她这个一心只想搞钱的打工人，都不知道该拿什么去还了。
她吸了吸鼻子，透过朦胧的泪眼，看着眼前这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
他明明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
明明自己身处黑暗，双腿残疾，还要面对家族内部的勾心斗角。
可他却用那并不宽厚的肩膀，为她撑起了一片天。
那一刻，夏清欢心里最后一点关于“雇佣关系”的界限，彻底模糊了。
去他的kpi！
去他的打工魂！
此时此刻，她只想做一件事。
夏清欢猛地向前迈了一步。
在墨渊渟惊讶的目光中，她弯下腰，张开双臂，像是一只归巢的鸟儿，没有任何犹豫，紧紧地、用力地抱住了他。
两人的距离瞬间归零。
墨渊渟的身体猛地一僵，双手悬在半空，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怀里的人很软，很暖。
带着一股淡淡的、好闻的馨香，像是阳光晒过的棉被，又像是雨后初绽的栀子花。
那是独属于她的味道。
夏清欢把脸深深地埋在他的颈窝里，眼泪蹭湿了他昂贵的衬衫领口。
她能感觉到男人僵硬的肌肉，也能听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正在疯狂地跳动。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重，一声比一声快。
和她的心跳，渐渐重合在了一起。
“墨渊渟……”
她开口，声音闷闷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还有一丝刚刚哭过的沙哑。
“你是个笨蛋吗？”
墨渊渟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她的背上。
一下，又一下，笨拙而温柔地安抚着。
“嗯，我是。”
他顺着她的话说，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你干嘛要发那个微博啊……”
夏清欢一边抽噎，一边控诉，像个受了委屈找家长告状的小孩。
“你知不知道，那样真的很……很招黑啊。万一墨氏的股价跌了怎么办？万一你爷爷生气了怎么办？你是不是傻？”
虽然嘴上在骂，可她抱得却更紧了。
那种依赖的姿态，让墨渊渟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跌了就跌了。”
他淡淡地说道，仿佛那几百亿的市值只是个无关紧要的数字。
“至于爷爷……他要是知道我给你找了个这么好的孙媳妇，高兴还来不及。”
“谁……谁是你孙媳妇了！”
夏清欢脸上一红，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想要反驳，却又没什么底气。
“反正……反正你就是太冲动了。”
“我没有冲动。”
墨渊渟微微侧头，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掏出来的。
“夏清欢，你记住。”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我，没人能欺负你。”
“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
这句话，霸道得不讲道理。
却又动听得要命。
夏清欢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泡在了温热的蜂蜜水里，又酸又涨，甜得发腻。
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保护得这么好。
以前在医院，遇到医闹，领导让她忍。
遇到不讲理的家属，同事劝她退一步海阔天空。
她习惯了自己扛，习惯了用坚硬的外壳来伪装自己，习惯了把委屈打碎了往肚子里咽。
直到今天。
直到遇到墨渊渟。
他告诉她，不用忍。
他告诉她，有他在。
这种被人无条件偏爱和信任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好到让她想哭。
夏清欢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回去。
她缓缓直起身，但双手依然环着他的脖子，没有松开。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近到能看清彼此眼中的倒影。
她看着他深邃的眼眸，看着他高挺的鼻梁，看着他那张虽然带着病态苍白、却依然帅得惊心动魄的脸。
突然觉得，这张脸，比她见过的任何风景都要好看。
“墨渊渟。”
她轻轻叫着他的名字。
不再是客气的“墨先生”，也不再是调侃的“老板”。
而是连名带姓，却又无比亲昵的称呼。
“嗯？”
墨渊渟看着她红红的眼睛和鼻头，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夏清欢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什么重大的决定。
她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无比郑重地说道：
“谢谢你。”
“谢谢你没有放弃治疗，谢谢你愿意相信我。”
“还有……”
她顿了顿，声音变得很轻，很柔，像是羽毛划过心尖。
“谢谢你，当我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