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的门被轻轻合上，秦时越带着那份足以让墨家翻天的文件离开了，脚步声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走廊尽头。
随着“外人”的离场，房间里原本那种剑拔弩张、算计筹谋的肃杀之气，像是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莫名其妙、却又让人无处可逃的……尴尬。
或者是，暧昧。
夏清欢还捧着那个平板电脑，像是个捧着烫手山芋的傻瓜，僵硬地坐在沙发上。
屏幕上的画面还停留在墨渊渟那条微博的评论区。
网友们的评论已经从最初的震惊，变成了现在的“全员嗑糖”狂欢。
【我就说这是真爱吧！如果不爱，谁会发这种‘她是我的命’的宣言？】
【那个背影太好哭了，为了她站起来，这是什么绝美爱情！】
【只有我觉得‘我的人’这三个字苏炸天了吗？霸总文学照进现实！】
【请你们原地结婚！立刻！马上！民政局我给你们搬来了！】
每一条评论，都像是一把柴火，添在夏清欢原本就已经烧得通红的脸颊上。
她感觉自己现在不仅脸烫，连耳朵、脖子，甚至连脚趾头都是烫的。
这就是传说中的“社死”吗？
如果不看这些评论还好，一看这些评论，再联想到身边这个刚刚发完微博、正一脸淡定喝茶的当事人，夏清欢觉得自己这辈子大概是没脸出门见人了。
“还在看？”
一道低沉的、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戏谑声音，突然打破了沉默。
夏清欢吓得手一抖，平板差点滑落。
她慌乱地按灭了屏幕，像是个上课偷看小说被老师抓包的小学生，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墨渊渟。
“没……没看什么。”
她把平板扣在膝盖上，欲盖弥彰地端起桌早已凉透的水杯，猛灌了一大口。
墨渊渟放下手中的茶杯，修长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他转动轮椅，缓缓面向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此刻没有了面对敌人时的冷酷，反而漾着点点细碎的微光，像是深夜海面上倒映的星辰。
他看着她那张红得快要滴血的脸，明知故问：
“脸怎么这么红？”
夏清欢差点被水呛到。
她咳嗽了两声，胡乱抹了把嘴，嘴硬道：“热的！这屋里暖气开太足了，不行吗？”
“哦，热的。”
墨渊渟点了点头，一副“我信了你的邪”的表情，目光却依旧黏在她脸上，带着几分探究，几分玩味。
“我还以为，你在生气。”
“生气？”
夏清欢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指的是网上的那些黑料和谩骂。
她撇了撇嘴，把水杯重重地放回桌上，发出一声脆响。
“我为什么要生气？为了那群没脑子的键盘侠？”
她挺直了腰杆，一脸的傲娇和不屑。
“我夏清欢虽然是个穷打工的，但也不是什么玻璃心。嘴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我又不会少块肉。再说了，我是为了钱才来工作的，只要工资到位，被骂两句怎么了？就当是精神损失费包含在内了。”
她噼里啪啦地说了一大堆，试图用这种“满不在乎”的态度来掩饰自己内心的慌乱。
其实，在看到那些恶毒诅咒的时候，她确实气得发抖，也确实委屈得想哭。
但此刻，看着墨渊渟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她下意识地不想示弱，不想让他觉得她是个需要随时被保护的瓷娃娃。
墨渊渟静静地听着，并没有拆穿她的伪装。
只是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些。
“不生气就好。”
他淡淡地说了一句，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既然不是因为那些黑料生气，那就是……因为我发的微博？”
夏清欢的呼吸猛地一滞。
被戳中死穴了。
她咬了咬嘴唇，终于忍不住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这一眼，没什么杀伤力，反而带着几分羞恼和娇嗔。
“墨渊渟，你还好意思说！”
她指着那个平板，语气里充满了控诉。
“你……你发的那是什么啊？什么叫‘我的人’？什么叫‘我的命是她救的’？你知不知道这话发出去有多……多那个！”
“哪个？”墨渊渟挑眉，一脸无辜。
“就是……就是太高调了！太引人误会了！”
夏清欢急得有点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帮我澄清，为了压下那些热搜。但是……但是你也没必要把自己搭进去啊！你是墨氏集团的总裁，是京城的太子爷，你发这种……这种带有歧义的话，以后还怎么找女朋友？怎么联姻？别人会怎么看你？”
她越说越觉得有道理，声音也越来越大，仿佛是在给自己壮胆。
“再说了，我们本来就是纯洁的医患关系，顶多……顶多算个朋友。你这样一搞，以后我出门买个菜都要被围观，都要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墨少的那个女人’，我还怎么过日子啊？”
“太高调了，真的太高调了！一点都不符合你高冷的人设！”
夏清欢一口气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
她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逻辑清晰，条理分明。
然而，房间里却陷入了一片死寂。
墨渊渟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着她那张因为激动而更加红润的脸，看着她那双在灯光下闪烁着慌乱光芒的眼睛。
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原本的戏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而厚重的认真。
那种认真，让夏清欢感到心慌。
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想要逃离这个让她感到危险的氛围。
但她的身体却像是被钉在了沙发上，动弹不得。
“高调吗？”
墨渊渟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带着一种磁性的共鸣，在安静的书房里回荡，像是大提琴的低吟。
“夏清欢。”
他叫她的全名。
每一次他这么叫她的时候，夏清欢都会有一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墨渊渟放在轮椅控制键上的手指微微一动。
电机发出轻微的嗡鸣声。
轮椅缓缓向前，朝着夏清欢逼近。
一步，两步，三步。
直到他的膝盖几乎要碰到她的膝盖，直到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他才停了下来。
那股熟悉的、清冽的冷香，瞬间将夏清欢整个人包裹其中。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气息，让她的大脑有一瞬间的缺氧。
她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背脊紧紧地贴在沙发靠背上，退无可退。
墨渊渟缓缓抬起头。
那双眸子，深邃得像是一个巨大的漩涡，要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闪躲，没有半分的玩笑。
一字一顿，无比清晰地说道：
“我不是高调。”
“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夏清欢愣住了。
事实？
什么事实？
是她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
墨渊渟似乎看穿了她的疑惑。
他微微倾身，缩短了两人之间最后的一点距离。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着她慌乱的脸庞。
“夏清欢。”
他又叫了一次她的名字。
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一丝叹息，还有一丝……
深藏已久的、压抑的深情。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你对我来说，到底有多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