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十六,晨。
荣安里的晨,阳光把青石板晒得暖融融的,比薛氏集团顶楼的落地窗还晃眼。巷口老槐树上的新芽,在阳光下泛着嫩绿,像刚睡醒的孩子,伸着懒腰——昨夜的黑雾、血光、惨叫,都像被晨风吹散的雾,没留下半点痕迹,只在槐树干上,留下道浅浅的黑纹,像道愈合的疤。
薛玉钗坐在画室的画案前,真砚台摆在正中央,砚台表面的金光已经淡去,只在墨槽里还留着点细碎的光,像撒了把金粉。他的手掌缠着厚厚的绷带,是林岱语昨晚帮他包扎的,指尖还能感觉到砚台传来的温润,像太爷爷的手掌,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
桌上摆着张奶奶刚送来的桂花糕,是用新采的槐树叶汁调的糖,甜香里混着点清苦,比平时多了层味道。贾葆誉正趴在画案上,用铅笔临摹《槐下荷砚图》,他的肩膀也缠着绷带,却没影响握笔,只是画出来的荷砚,比原图多了道裂痕——像昨晚被煞撞击过的痕迹。
“吱呀——”
画室的木门被推开,林岱语走进来,手里拿着份施工图纸,是修缮画室的方案,上面用红笔标着“书架位置”“挂画区域”,还有个小小的角落,写着“桂花糕摆放处”。“施工队上午十点到,张叔已经去摄影社搬旧照片了,说要把三十年前的助学合影挂在画室正中央。”她把图纸放在画案上,目光落在真砚台上,“昨晚我回去查了林氏老宅的地契,发现画室的地基,和荣安里的地脉是连在一起的,真砚台放在这里,能一直压制地脉里的阴气。”
薛玉钗点点头,指尖轻轻划过砚台边缘:“太爷爷的砚魂,应该还在里面吧?昨晚他最后看我的眼神,像在嘱咐什么,却没来得及说。”
“说不定是在等贾博文醒。”史湘匀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她手里拿着个保温桶,是刚从社区医院拿来的汤药,“王医生说,这是用槐树根熬的,能清体内残留的煞气,贾博文喝了之后,应该就能醒了。”她把保温桶放在画案上,掀开盖子,汤药的清苦味混着桂花糕的甜香,在空气里散开,“李警官刚才给我打电话,说贾博文的父亲当年的死因,确实是被煞反噬,太爷爷当年为了救他,还损耗了一半的砚魂力量,只是这些事,都没写在账本里。”
贾葆誉放下铅笔,凑过来看保温桶:“等他醒了,我要问问他,当年为什么那么傻,被煞骗了这么多年。”他的语气里没有了之前的敌意,多了点惋惜——昨晚看到贾博文倒在地上,脸色苍白的样子,他突然想起小时候,两人一起在画室里偷玩砚台的场景,那时的贾博文,还会笑着给他分糖吃。
就在这时,真砚台突然“咔嗒”一声轻响,墨槽里的金粉开始流动,慢慢汇聚成个小小的“守”字,然后又散开,化作道微光,射向画室的墙角——那里是昨晚砸开的暗格,现在还没修补,露出个黑漆漆的洞口。
“那里还有东西?”薛玉钗站起身,走到暗格前,用手机照着洞口——里面竟藏着个小木盒,盒身刻着荷纹,和真砚台的纹路一模一样。他伸手把木盒拿出来,打开后里面是张泛黄的纸,是太爷爷写给守砚人的信,字迹已经模糊,却能看清最后几行:“地脉之下,藏有旧煞余孽;槐芽重生,需以四家血脉为引,方可永镇。若遇青灯引路,切记——砚魂非守,是为传承。”
“四家血脉为引?”林岱语皱起眉,“我们四个的血脉?可昨晚已经用了玉钗的血,唤醒了砚魂的力量。”
史湘匀拿起信纸,对着阳光看了看——纸的背面,竟用朱砂写着几行小字,是林奶奶的笔迹:“四家血脉,非指一人,需四人指尖血,滴于砚台,方能与地脉相连,永镇余孽。青灯引路者,是当年被煞附身的盗墓贼,他虽已被净化,却仍有一缕残魂在地脉中,若遇月圆之夜,恐会再次作乱。”
贾葆誉摸出美工刀,是昨晚用过的,刀尖还沾着点暗红色的粉末:“那我们现在就滴血,省得夜长梦多。”他刚要划破手指,就被薛玉钗拦住了。
“等等。”薛玉钗看着真砚台,墨槽里的金粉又开始流动,这次汇聚成了个“月”字,“太爷爷的信里说‘若遇青灯引路’,昨晚史湘匀手里的青灯,火苗是青绿色的,现在想想,那火苗的颜色,和地脉里的阴气颜色一模一样——说不定,盗墓贼的残魂,已经跟着青灯,藏在了画室里。”
他走到画案前,拿起《守砚人手记》,翻到最后一页——昨晚没注意,页脚竟有个小小的青灯图案,图案旁边写着“青灯照煞,亦能引煞;残魂附灯,月圆必出”。“昨晚史湘匀的青灯,现在在哪里?”
史湘匀脸色一变,赶紧从包里掏出青灯——灯油已经燃尽,灯芯却还泛着微弱的青光,像颗跳动的鬼火。“刚才在社区医院,灯芯突然自己亮了,我以为是风吹的,就没在意。”她把青灯放在画案上,灯芯的青光突然变得刺眼,照得画案上的信纸微微颤动,“这……这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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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砚台突然“嗡”的一声,墨槽里的金粉射向青灯,与青光撞在一起,发出“滋啦”的声音。青灯里传来个微弱的声音,是昨晚那个盗墓贼的:“我不是故意的……月圆之夜,我控制不住自己……地脉里的阴气在召唤我……”
“你为什么会附在青灯里?”薛玉钗握紧了手里的真砚台,“太爷爷已经帮你净化了煞气,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我想赎罪。”青灯里的声音带着哭腔,“当年我偷砚台,害了很多人,现在我想留在荣安里,帮你们守护地脉,可地脉里的阴气太强,每到月圆之夜,我就会被控制……昨晚你们对决时,我已经尽力压制阴气了,可还是差点害了你们……”
林岱语拿起青灯,仔细看了看灯芯:“灯芯里缠着一缕黑发,是你的?”她想起《守砚人手记》里的记载,“煞的残魂,需以‘宿主体物’为引,才能附身在实物上——这青灯的灯芯,应该是用你的头发做的,所以你才会附在里面。”
盗墓贼的声音更哭了:“是太爷爷……当年他净化我的煞气时,把我的头发缠在灯芯里,说‘若你真心赎罪,就以青灯为引,守护荣安里;若你再作恶,灯芯自焚,你也会魂飞魄散’……我真的想赎罪……”
画室里静下来,只有青灯的青光和真砚台的金光,在空气中交织,像两道纠缠的魂。薛玉钗看着青灯,又看了看真砚台,突然想起太爷爷信里的话:“砚魂非守,是为传承。”——守砚人不是在“守”,是在“传”,把守护荣安里的使命,传给每一个愿意守护这里的人,哪怕是曾经的敌人。
“我们相信你。”薛玉钗把真砚台放在青灯旁边,墨槽里的金粉与青灯的青光融合在一起,形成道柔和的光,“但你要记住,要是你再被阴气控制,我们不会手下留情。”
青灯的青光突然变得柔和,灯芯里的黑发慢慢化作青烟,消散在空气里:“谢谢……我会记住的……月圆之夜,我会躲进地脉深处,不会再出来害人……”说完,青灯的青光彻底熄灭,只剩下个空灯壳。
史湘匀把青灯收起来,放进画案的抽屉里:“等施工队来了,我们把暗格修补好,再把小木盒藏进去,不让别人发现。”她看着三人,“现在,我们是不是该滴血了?四家血脉为引,永镇地脉余孽。”
贾葆誉再次拿起美工刀,划破自己的指尖,把血滴在真砚台里——这次没有反噬,血珠落在砚台上,化作道红光,融入墨槽的金粉里。史湘匀、林岱语也依次滴血,三道红光与金粉融合,在砚台表面形成个四叶草的图案,泛着温暖的光。
真砚台突然“咔嗒”一声,底部的“秋槐落时,四家灭门”血字,变成了“秋槐落时,四家共生”,字迹温润,像太爷爷刚写上去的。砚台表面浮现出四道微光,射向四人的眉心——他们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血脉与真砚台、与荣安里的地脉,紧紧连在了一起,像有根无形的线,把他们绑在了一起。
“这就是传承。”薛玉钗笑着说,他能感觉到太爷爷的砚魂在砚台里笑着,“太爷爷说的‘砚魂非守,是为传承’,就是让我们四个,把守护荣安里的使命,一直传下去。”
林岱语看着画案上的四叶草图案,突然想起小时候,四人在画室里画的《荣安里春景》,画里的四叶草,和现在砚台上的一模一样。“施工队来了之后,我们把那幅画拼起来,挂在真砚台旁边,好不好?”
“好啊。”贾葆誉笑着说,他的肩膀还在疼,却没影响他的好心情,“我还要在画旁边写一行字:‘荣安里的守砚人,永远是四个人’。”
史湘匀拿出手机,拨通了社区医院的电话:“王医生,贾博文醒了吗?我们想过去看看他。”她挂了电话,笑着对三人说,“醒了,王医生说他很后悔,想当面跟我们道歉。”
四人走出画室,施工队已经到了,正在搬木材和颜料,张叔也从摄影社拿来了旧照片,正指挥着工人挂在画室的墙上。巷口的老槐树下,几个孩子正在捡新芽,笑着闹着,像当年的他们。
阳光落在四人身上,暖融融的。薛玉钗怀里抱着真砚台,砚台表面的四叶草图案,在阳光下泛着微光,像颗跳动的心脏,守护着这片土地。
他们知道,这局还没完全结束——月圆之夜,盗墓贼的残魂还可能作乱;地脉里的阴气,还需要慢慢净化;四家的债,还没彻底还清。
但他们不再害怕。
因为他们四个,是荣安里的守砚人,是血脉相连的伙伴。
因为真砚台还在,太爷爷的砚魂还在,那些被资助的孩子还在,荣安里的老槐树还在。
更重要的是,他们心里的初心还在,守护荣安里的使命,还在传承。
风从巷口吹进来,带着槐树叶的清香,落在画纸上,轻轻晃了晃。画室里的真砚台,墨槽里的金粉,还在微微闪烁,像太爷爷的眼睛,在看着他们,看着荣安里的新希望。
而在画室的抽屉里,那盏熄灭的青灯,灯芯深处,还留着点微弱的青光,像颗等待赎罪的魂,也像个未说出口的秘密——月圆之夜,到底会不会有事?没人知道。
但他们知道,只要四个人还站在一起,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荣安里的故事,还在继续。
守砚人的传承,也还在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