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淡淡听着,垂下眼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唐莲安静地坐在一旁,默默听着这番关乎道门未来的沉重对话!
司空千落则是眨着大眼睛,看看仙子姐姐,又看看李凡松他们。
觉得仙子姐姐严肃起来的样子虽然有点吓人,但……也好厉害!星星眼!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交换了一个眼神,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无心在一旁看了看周围人的表情,脸上非但没有担忧,反而流露出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神色。
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自己【流云逐月袍】的衣袖,语气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自得:
“能得师尊如此点拨,实乃青城山之幸,道剑仙之缘!”
“若非拜入师尊门下,得窥无上大道,又如何能知晓,这世间竟有如此眼界与格局?师尊一言,便可定一门之气运,此等风采,方为我辈修士追寻之楷模!”
他这话,七分是在夸柳汐月厉害,三分则是在炫耀自己“慧眼识珠”,拜了个好师尊!
呃……他可不敢在师尊面前说,师尊慧眼识珠,有他这么一个好徒弟拜师!!!
虽然他有亿点点……是这样觉得的!
但是不敢这么理直气壮的说呀!
怕被逐出师门……
柳汐月对于无心这番明显带着“炫耀师尊”意味的发言,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既没有赞许,也没有责怪。
萧瑟听着无心那毫不掩饰的骄傲语气,又看到柳汐月对此并无反应,瞬间转向无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
嘴角微微抽动,最终还是没忍住,带着他那特有的、慵懒中透着三分讥诮的语气,低声嗤笑道:
“呵!你这光头……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你师尊神通广大,与你何干?倒像是你立了多大功劳一般!”
司空千落捧着她的宝贝“染玉瓶”,冲着无心做了个鬼脸,毫不客气地拆台:
“就是就是!仙子姐姐厉害是仙子姐姐的本事,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嘛!脸皮真厚!”
这直爽的话,引得旁边的唐莲都忍不住无奈地摇头失笑。
李凡松原本因为柳汐月的话而心情沉重,此刻被这突如其来的插科打诨一搅和,紧绷的心弦也不由得松了几分。
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觉得这位无心道友的性格,还真是……别具一格。
飞轩不太完全明白大人们话语里的机锋,但看着无心那副明显很“骄傲”的样子。
又被萧瑟和司空千落一说,也忍不住用小手捂住嘴巴,“咯咯”地偷笑起来,觉得这个真是有趣。
百里东君捋了捋自己的胡须,声音沉稳的缓缓说道:“小安世有此名师,欣喜自豪也是常理。”
他这话算是打了个圆场,但语气里的那点调侃意味,还是让无心摸了摸自己光洁的下巴,笑容不变,显然并不在意。
“李道长,飞轩小道长,仙子既然已有此言,你们便可安心返回,仙子一诺,重逾千钧,定不会食言。”
他这话既是对李凡松二人的宽慰,也是对柳汐月话语分量的肯定。
司空长风也点头附和道:“不错,仙子行事,自有章法。你们回去,将仙子的话带到便是。至于道剑仙如何抉择……便看他的造化了。”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唏嘘,显然也明白赵玉真所面临的困境,还有和他师姐之间……哎!说不清呀!
得到两位城主的肯定,李凡松心中的忐忑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再次对着柳汐月深深一揖,然后又向百里东君、司空长风以及在座众人行礼:“多谢百里城主,司空城主,多谢诸位。晚辈告辞!”
飞轩也抱着大食盒,笨拙地跟着师叔行礼,奶声奶气地说:“仙子姐姐再见!各位前辈、哥哥姐姐再见!”
“去吧。”柳汐月挥了挥手,不再多言,像是刚才那足以影响整个道门未来的话语,只是随口一句叮嘱。
李凡松和飞轩再次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这才怀揣着无比复杂难言的心情——
既有得到承诺的微茫希望与沉重压力,也有被严厉警告后的惶恐与坚定,抱着那盒珍贵的点心,一步三回头地,转身踏上了返回青城山的归途。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院落门口,也带走了一片关于道门未来的沉重悬念。
院落内,似乎随着他们的离开而空旷了几分,晨光依旧明媚,竹影依旧婆娑,但每个人的心头,都萦绕着不同的思绪。
司空千落抱着她的“染玉瓶”,兀自沉浸在巨大的欢喜中;
百里东君与司空长风相视无言,眼中是对未来局势更深沉的思量,唐莲沉默地站在师父身后。
萧瑟的目光依旧若有若无地追随着柳汐月,心中的情愫与那份因她而产生的、想要变得更强的渴望,交织生长。
而无心,则依旧是那又笑而不语的模样,这世间纷扰,皆是他修行路上的风景。
一场由柳汐月亲手掀起的风暴,正以雪月城为中心,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向着北离江湖的每一个角落席卷而去。
……
天启城,皇宫深处。
当那份详细描述雪月城登天阁之变的密报被内侍小心翼翼地呈上时。
萧若瑾看着上面“言出法随”、“天雷罚身”、“勒令赎罪”等字眼,眼中虽有震动,却并无太多意外之色。
他缓缓放下密报,指尖在龙案上轻轻敲击,发出沉闷的响声。
“果然……是她。”
他低语一声,脑海中浮现出国师齐天尘当日因窥探天机而骤然吐血、遭受反噬的景象,以及那冥冥中响彻灵魂的威严警告。
那时他便知晓,这北离来了位不得了的存在,只是没想到,她第一次公然展露锋芒,竟是以如此雷霆手段,直接拿一位成名已久的剑仙立威。
兰月侯萧月离侍立一旁,神色同样凝重:“陛下,这位仙子此举,看似惩戒李寒衣一人,实则是在向整个江湖,乃至朝堂立规矩,‘恃武伤及无辜,天罚降至’……此言若成铁律,江湖格局必将剧变。”
萧若瑾微微颔首,目光深邃:“力量……规则……她拥有前者,并试图定义后者,这对朝廷而言,是挑战,也未尝不是机遇。”
“传令下去,严密关注此事后续,但绝不可主动招惹那位仙子及其相关之人,一切……静观其变。”
他心中清楚,在这等存在面前,皇权亦需谨慎。
只是……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也沾满血腥!
……
雷家堡,正堂。
雷家家主雷千虎看着手中的传书,粗犷的脸上满是震惊,他看向一旁的雷轰:“轰哥,这……寒衣她……”
雷轰面色复杂,他既为李寒衣受罚而心痛,却又无法反驳那“波及无辜”的指控。
他沉声道:“那位仙子……手段通神,所言……并非无理,江湖厮杀,难免殃及池鱼,只是从未有人如此直白地点破,并以雷霆手段惩戒,这对她是劫,或许……也是缘,英雄宴在即,雷家堡弟子行事需更加谨慎,绝不可恃强凌弱,触怒……天威。”
他最终用了这个词,想到自家那个憨直的小子雷无桀居然拜了这样一位师父,他心情更是复杂难言。
……
唐门,议事厅。
唐门老太爷唐裂月听着下属的汇报,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座椅扶手。
“凌空虚度,言出法随,天雷罚身……嘿嘿,好手段,好气魄。”
他沙哑地笑了两声,“雪月城这次,可是请来了一尊了不得的真神,传令下去,所有唐门弟子,近期收敛行事,特别是……针对雪月城和天启城那边的单子,全部暂缓,重新评估。”
面对这种完全无法以常理度之的存在,即便是底蕴深厚的唐门,也不得不暂避锋芒,重新审视江湖格局。
……
暗河,黑暗殿堂中。
暗河大家长苏昌河听着黑影的汇报,久久沉默,那笼罩在阴影中的脸上,唯有眸光闪烁不定。
执伞鬼苏暮雨站在下首,同样面色凝重,等待着苏昌河的决断。
“代天行罚……立下仙规……嘿。”苏昌河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低笑。
“如此一来,我等行事,岂不是也要束手束脚?” 他原本策划的几项针对雪月城乃至天启城的重大行动,此刻都显得无比危险。
“传令,”苏昌河的声音冰冷而果决,“所有计划,无限期推迟,通知各家家主,暗河……进入蛰伏期,没有我的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尤其是……不得再轻易卷入朝堂与各大门派的核心争斗。”
长久以来,暗河行走于黑暗,为各方势力处理见不得光的事情,虽获取资源与生存空间,却也背负着沉重的罪孽与身不由己。
苏暮雨低头让自己的双手,“……若真能如此,这双手沾染的鲜血,是否也算有了一个说法?”
他们渴望自由,渴望摆脱这种被各方势力当做利刃驱使的命运,却苦于找不到出路。
柳汐月的出现,像是一道强光,骤然刺破了暗河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所带来的迷雾。
这光让他们感到不适、危险,被迫蛰伏,但在那黑暗的心底最深处,苏昌河,苏暮雨,以及许多暗河的核心成员,却不由自主地生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连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期望。
若这世间真有能制定并维护如此绝对规则的力量存在,那么,暗河这把沾满污秽的刀,是否……也有可能迎来被“清洗”、乃至被“允许”拥有另一种存在方式的一天?
这念头一闪而逝,便被更深的警惕压下,但一颗名为“可能性”的种子,已悄然埋入黑暗的土壤。
……
(题外话:之前的段评都没了,看不到了,各位对莲花楼有什么意见?可以说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