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在所有人魂飞魄散的注视下,赤玉子的身躯连同周遭那片凝固的虚空,竟从边缘开始向内层层剥落——恍若历经万古风霜的沙雕,在无形法则之力的拂拭下,化为最细的齑粉。
每一粒尘埃都闪烁着黯淡的灵光,却在触碰到空气的刹那,便无声无息地飘散湮灭,连半点涟漪都未曾激起,仿佛从未存在过。
这绝非寻常的灵力湮灭,而是更为恐怖、更为彻底的“归墟”!
是存在本身被从当前的时间长河与空间序列中硬生生“剥离”、“分解”,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要抹去!
大道法则在此刻显露其最冰冷的獠牙,将一位大乘巨擘的所有因果、所有印记,都从天地间彻底抹除,不留片缕。
这个过程慢得令人窒息,足足持续了两三个呼吸。
足够让联军中每一双眼睛,都将这残酷的画面刻进灵魂深处:赤玉子凝固的狰狞面容,随着身躯的风化一点点崩解,眼中那未散的狂傲与怨毒,终究抵不过法则的碾压,化为虚无。
他体内残存的大乘灵力,如同漏气的皮球般疯狂逸散,却连掀起一丝波澜的资格都没有,转瞬便被天地灵气同化。
那些悬浮的血珠,先是蒸腾为血雾,再凝缩成血尘,最终与他的肉身、道基、神魂一同,归于绝对的虚无。
这是比死亡更令人绝望的“消失”——死亡尚有轮回可期,魂飞魄散亦有真灵碎片残留,而他,连轮回的门都被彻底封死,连“曾经存在过”这个事实,都被天地法则无情否定!
“不……不!!!” 赤玉子凝固的意念在被剥离的时空里发出最后的无声哀嚎,那股极致的恐惧与不甘,如同实质的寒流,即便隔着无形的壁垒,也让周遭修士感到头皮发麻、神魂颤栗,仿佛自己的道心都要被这股绝望冻结。
可这哀嚎终究传不出那片被隔绝的领域,只能随着他的存在一同,被岁月与法则彻底碾碎,化为虚无,连一丝回响都未曾留下。
仅仅三个呼吸,一位威震南域、屹立修真界顶端无数载的大乘巅峰巨擘,焚天谷当代执掌者,便彻底化为虚无。
没有残魂,没有真灵印记,甚至连他留在世间的因果羁绊——那些受过他恩惠的弟子、与他结下恩怨的宗门、乃至他在焚天谷留下的道统传承,都在这一刻被强行斩断,仿佛此人从未在这天地间出现过。
焚天谷传承万年的道统,就此失去了最核心的支柱,从南域顶尖势力沦为世人笑柄,万载基业,毁于一旦。
做完这一切,居左那位古尊的身影肉眼可见地又透明了三分,周身朦胧的光晕黯淡了不少,边缘处甚至有细碎的星屑般光点簌簌飘落,如同燃到末尾的烛火,风一吹便要熄灭,透着一股随时会消散的颓势。
可他依旧稳稳伫立在虚空之中,枯瘦的手掌缓缓收回,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只是掸去了衣袍上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尘,方才抹杀的,不过是一只扰人清梦的蝼蚁,不值一提。
就在这时,居中那位古尊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却带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如同来自万古冰渊的低语,在每个人的神魂深处炸响,震得众人心神剧震,气血翻涌:“还有谁,怀疑吾等是……残烛?”
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刻都要彻底、都要绝望的死寂!
风停了,云滞了,连天地间的灵气都仿佛凝固,不再流转。
联军修士们一个个面无人色,浑身冰凉,牙关打颤,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生怕自己的气息惊扰了这位古尊,落得与赤玉子同样的下场。
赤玉子以自身形神俱灭为代价,似乎“证实”了这三位古尊的力量真实不虚,却也用最残酷的方式,掐灭了联军最后一丝反抗的妄想。
这根本不是残烛!
这分明是三尊来自远古、历经万古而不朽,仍旧能轻易执掌生死、抹杀大道的杀神!
连半步渡劫强者都如蝼蚁般被抹去,他们这些人,又算得了什么?
反抗?
不过是自寻死路!
不过是在古尊面前,徒增笑料罢了!
“立誓!立刻立誓!!” 白眉老道再也承受不住这窒息的威压,几乎是嘶吼出声,声音里满是崩溃的恐惧,连道心都在颤抖,再也维持不住半点高人风范。
他毫不犹豫地割破指尖,精血喷涌而出,在虚空之中引动大道法则,瞬间划出一道狰狞的血色符纹,符纹之上,天道威压流转,带着不容违背的决绝。
“我,白眉,以道心起誓,自今日起,率太上道宫所属,永世不踏足南域半步,如违此誓,道基崩毁,神魂永坠无间地狱,万劫不复!!”
血誓一出,大道轰鸣,无形的因果之力缠绕而上,将誓言刻进他的神魂深处,形成一道永不磨灭的印记,一旦违背,便会遭受天道反噬,万劫不复。
有了带头的,焚九州、悲苦老僧等人再也无半分犹豫,争先恐后地割破指尖,以精血立誓,生怕慢了一步,便会重蹈赤玉子的覆辙,化为虚无。
一时之间,虚空之中血色符纹密布,大道涟漪阵阵,浓郁的血誓因果之力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血腥味与沉重的天道威压,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焚九州,率焚天谷所有弟子,永世不犯南域,违誓者神魂俱灭,道统断绝!” 焚九州声音嘶哑,眼中满是绝望与不甘,却只能咬牙立誓,他知道,此刻唯有立誓,才能保住焚天谷最后的火种。
“悲苦,以精血起誓,南域之地,小须弥山弟子永不踏入,违誓者遭天打雷劈,佛躯寸断,魂飞魄散!” 悲苦老僧双手合十,脸上再无悲苦之色,只剩深深的恐惧,连佛法都难以压制他此刻的颤抖。
“我等……愿立誓!”
大小宗门的掌舵者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却动作飞快,争先恐后地立下血誓,眼中的野心早已被恐惧碾碎,只剩下求生的本能。
誓言之声此起彼伏,响彻云霄,每一道誓言都带着决绝与恐惧,将他们最后的体面与野心,彻底碾碎在古尊的威压之下,化为尘埃。
溃逃,真正开始了。
这一次,再无迟疑,再无侥幸,更无半分战意。
联军修士们如同丧家之犬,争先恐后地撕裂虚空,恨不得多长几条腿,以最快的速度逃离这片让他们魂飞魄散的土地,逃离那三位古尊的恐怖威压。
法宝光芒乱闪,遁光交织成片,人人面带惊恐,只顾着奔逃,连落在身后的同门都无暇顾及,甚至有人为了争夺逃生的道路,不惜对昔日的盟友出手,狼狈至极,丑态百出。
天元子负手而立,目光冷漠地看着这一切,脸上没有丝毫波澜,仿佛在看一场无关紧要的闹剧,又仿佛在看一群跳梁小丑,徒劳地挣扎。
直到最后一名联军修士的身影消失在虚空尽头,天地间重新恢复了相对的平静,只剩下浓郁的血腥味与残留的天道威压,他才缓缓转过身,看向身后那三道已然极为淡薄的古老身影。
此刻,三位古尊的身形几乎透明,如同水中月、镜中花,虚无缥缈,仿佛下一刻就要随风而逝,彻底消散在天地间,再也寻不到半点痕迹。
周身的光晕黯淡到了极致,星屑般的光点不断飘落,彰显着投影之力即将耗尽的颓势,那是远古力量在当代天地间难以支撑的证明。
“好了,没事你们就赶紧回去吧。” 天元子朝三人摆了摆手,语气平淡,没有丝毫恭敬,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仿佛与这三位古尊早已相识万古。
居中那位古尊微微颔首,声音已微弱得如同蚊蚋,几乎要消散在风里,却带着万古的沧桑与沉重,每一个字都仿佛承载着岁月的重量:“投影之力将尽……大长老,‘门’将开,风波起于青萍之末……此子身系变数,好生看顾……吾等,在仙界等你……”
话音袅袅消散在虚空之中,三道古老的身影再也支撑不住,彻底化为漫天璀璨的光点,如同流星雨般洒落,缓缓融入了虚空之中,再无半点痕迹,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那最后的话语,仿佛带着万古的沧桑与沉重的嘱托,如同烙印一般,深深萦绕在天元子与楚长生的心头,久久不散,余音袅袅。
楚长生望着光点消失的方向,眸色深沉如渊,不见底。
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体内的世界道种在这一刻微微震颤,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共鸣与悸动,仿佛与那三位古尊的离去产生了某种神秘的联系,又仿佛在呼应着那所谓的“门”与“风波”。
风波起于青萍之末?门将开?古渊?
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头盘旋,如同迷雾,难以散去。
看来,这南域之争,这场席卷修真界的大战,不过是一盘更大棋局的开端罢了。
而他,楚长生,似乎早已被卷入这盘棋局之中,成为了那所谓的“变数”,再也无法置身事外。
天地风云,即将再起;万古棋局,已然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