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两个领航者罢工了,张文远吃了一惊,连忙问道,“啊……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要到江州的吗,怎么突然不干了呢?”
孟全支支吾吾地回道,“这两人不像好人,一上船就盯着俺们那个风车看,俺说了他们几句,他们就恼了,俺……俺也没做什么啊!”
张文远心中了然,淡淡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走,过去看看!”
到了船尾,见到了两个领航人,张文远就主动打招呼,“我叫张文远,字求之,是这两艘船的东家,不知道两位兄弟如何称呼?”
狄大看了一眼倪三,倪三连忙回答道,“原来是张大官人,小人姓倪名云,族里排行第三,人称倪三,又因为我母乃是波斯番人,生就一头卷发,我也遗传了一头卷发,外人就给我起来个外号,叫‘卷毛虎’。”
卷毛虎倪云?
好像在哪里听过!
张文远在脑海里仔细思索了一会儿,却没想起来,却听倪云又指着旁边的马脸汉子介绍道,“这是我的结义兄弟,姓狄名成,族里排行第一,人称狄大,因生就一张瘦黑脸,也有个外号,叫‘瘦脸熊’,我们都是苏州人。”
瘦脸熊狄成?
再加上赤须龙费保和太湖蛟卜青,不就是和混江龙李俊小结义的“太湖四杰”吗?
居然被我碰到了,那就别想跑了!
“啊,原来是卷毛虎和瘦脸熊两位好汉,我早听说过你们的名号,原来却在这里相见了,当真是幸会,幸会!”
张文远连忙拱手行礼,主动赔笑,作礼贤下士状,他不清楚他们这四人是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因而没提费保和卜青的名字,但即便这样也已经让两人震惊不已了。
“刚才听张大官人说你们是京东路人,小人常年在江南行走,从没去过那里,不知你是从哪里听说过小人的名号?”
张文远呵呵一笑,“小可虽是公门中人,但每年都要为县里押运钱粮税银,常和江湖中人打交道,你们的名号就是从这些人的口里得知的。听说你们仗义疏财,为人侠肝义胆,又十分重信义,若能得你们相助,此去江州必将万无一失。”
倪云恍然大悟,随后却板起了脸,“多谢官人抬爱,但这趟差事小人兄弟两个却不能接了,实在抱歉!”
张文远一怔,随即就明白了他们的想法,哈哈一笑,“两位好汉误会了,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事是孟全兄弟反应过度了,不过是个风车而已,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你们想看就随便看,拆开了看都没关系,若是想学里面的机关就问我,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见他这么大方,倪云和狄成都惊呆了,半晌才道,“真……真的?不怀疑我们?”
“真的!”
张文远哈哈一笑,伸手在两人的肩上拍了拍,“兄弟说哪里话,你们的名声能从京口传到北方,足以说明你们乃是光明磊落的汉子,我如何不信你们?”
男人之间最宝贵的东西是什么?
不是爱,也不是酒,而是信任!
果然,二人见他如此大方豪爽,纳头就拜,“大官人如此慷慨仗义,叫小人心中好生惭愧!”
哎呀,终于享受到了一次宋江的待遇,真是不容易啊!
张文远连忙扶住二人,“两位兄弟休要客气,我们远道而来,人生地不熟,正需要你们的帮助,还请两位勿要推辞。只要你们帮了我们,以后若有差遣,我等也会义不容辞。”
二人大喜过望,当即就收回了之前的话,连领路的钱都不收了,但张文远怎么可能让好汉吃亏,连忙推辞过去,当即就把佣金给了他们,并表示到了江州以后还会给他们更多的谢礼。
两人受宠若惊,再次纳头就拜。
一场风波就此平稳地解决了,两艘船缓缓地驶离码头,往上游而去。这里虽然已经是长江的下游了,水流虽然已经不如上游那样湍急了,但这可是世界排名前三的大河,水流量相当庞大,他们又是逆水航行,虽然借助了风力,但速度还是不可避免地变慢了,每天只能走二三十里,七天以后才到江陵府。
江宁府也就是后世的南京市,不仅在后世是大城市,在北宋一样是大城市——她不仅是江南东路的府治所在,还是六朝古都,加上五代十国时期南唐,其实已经是七朝古都了。繁华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扬州,而且这里还有三个梁山好汉——拼命三郎石秀、神医安道全和活闪婆王定六。
石秀现在应该已经在蓟州了,估计是见不到了。王定六有理想,但没什么能力,见不见都无所谓,但是安道全可不一样,这可是个可以医治背疽的特殊人才,张文远必须去拜访一下,最好能把他弄到郓城去。
刘芸儿一直怀不上孩子,要是能让他去看看就好了!
除了刘芸儿以外,船上的人也需要找个医生看看了,他们这一行人进入江南已经半个多月了,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好些人都表现出了极度的不适应,有两个家丁和扈三娘的丫鬟李二姐都因为水土不服病倒了。
两个家丁身体强壮,好歹还能扛住,李二姐可就惨了,她虽然也是习武之人,但身体瘦弱,又来了大姨妈,被水土不服双重折磨,病情迅速恶化了。扈三娘十分着急,多次请他上岸请大夫帮他们治病,可惜从镇江到江宁府的路上并没有城市,事情就一直拖着了。
其实她也被水土不服折磨着,要不是常年习武,身体素质异于常人,早就倒下了。
张文远正愁没有借口去找安道全套近乎呢,见这三人上吐下泻,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就把众人召集起来,大义凛然地宣布道,“你们且上岸去吃饭喝酒,我和六郎上岸去给这他们请大夫!”
要是以前,听说可以上岸去找乐子,这些人早就欢呼起来了,可惜现在却都有些无精打采,只有原本就是南方人的邓飞和时懋德兄弟,以及张文远自己寥寥几人还有些精气神。
这么多人都受不了南方的湿热,而他却什么事没有,张文远也搞不懂原因所在。要知道他和这些人一样都是在北方长大的,从来没有来过南方,按理说不应该这样啊,难道是因为穿越者的身份,后世的灵魂改造了这具前世的身体?
又交代了一些事情,他就和邓飞一起下了船,找了个路人打听了一下,很快就来到了安道全的诊所外面。
此时正值申酉之交,也就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街道上行人不多,一些店铺都已关门歇业了,安道全的诊所就是其中之一。
张文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酝酿了一下情绪才上前敲门,“安太医在吗?”
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一个妇人才打开了门,看到张文远和邓飞两张陌生的面孔,愕然问道,“你们是要看病,还是要拣药?”
张文远抬头一看,见是一个身材微胖、长着一张大饼脸的中年妇人,不由得眼皮一跳,心说你是谁啊,安道全的老娘吗,还是他老婆?
在他的记忆里她已经死了啊,难道是自己来得太早了,她现在还活着?
他在脑子里仔细地搜索了一下张顺冒着风雪去请安道全给宋江治疗背疮的故事情节,那时候宋江已经在攻打大名府了,按时间算应该是三四年以后了,而现在才政和六年五月,时间还早得很呢,安道全的妻子还活着也属正常。
既然她还活着,那个李巧奴应该还没有把安大夫迷住吧?
他身上没有弱点,这可就麻烦了!
不过……那个李巧奴貌似很漂亮,也很有情趣,要是提前去拜会一下,尝尝江南女子的滋味,也很不错啊!
那妇人见张文远没有说话,心里就有点儿不爽了,皱了皱眉,不耐烦地说,“咦,你们是咋回事呢,敲响了我家的门,咋又不说话了哩,莫不是喇唬,上门勒索我们?我可跟你们说啊,这里是安太医的诊所,你们最好想好了再开口,我家那口子的脾气可不好,你们要是得罪了他,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可就别想让他给你们诊治了!”
俗话说得罪谁也不要得罪医生,因为他们既能救人于生死存亡之间,也能杀人于无影无形之中。安夫人常年跟着安道全,对此有很深的体会,即便最近几年的江南的治安越来越不太平,经常有喇唬上门闹事,但她一点都不害怕!
“喇唬”在江南的方言里就是小混混的意思,张文远刚开始没明白,听了妇人一通威胁的话就明白了,连忙赔笑道,“夫人误会了,我们不是喇唬,我们是北方来的客商,到江南小半个月了。因不适应南方的湿热,有一些人病倒了,就在城门外的码头上,听说安太医医术入神,特来请他老人家上门瞧病的。”
说完,就从袖袋里取出一块银子,双手递到她面前,“这是预付的诊金,不够的话一会儿再补上,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夫人开恩!”
听说对方不是上门闹事的,还提前付了部分诊金,安夫人松了一口气,脸上也有了些许笑意,“既然不是喇唬,那就进来说话吧!”
说完也不管他们进不进来,自己转身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