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碎雪,打在士兵们的棉帽上,发出“簌簌”的响。队伍北上已走了五天,越往北,天越冷,官道两旁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枝桠像瘦骨嶙峋的手,抓着铅灰色的天。李虎把衣领竖得老高,下巴埋在棉布里,手里的步枪上挂着一朵干了的野菊花——是漯河那个孩子送的,他用细线系在枪托上,走了一路,花瓣虽脆,却没掉一片。
“虎子,把这棉袄穿上,别冻着。”李老栓从马背上解下一件打补丁的棉袄,递到儿子手里。这是许昌百姓送的,里面塞着新弹的棉絮,暖得很。李虎接过,往身上裹了裹,笑着说:“爹,俺不冷,你看俺走得浑身发热。”话虽这么说,他还是把棉袄的扣子扣得严严实实——他知道,这棉袄是百姓的心意,不能糟蹋。
聂明远骑着马走在最前面,手里握着一张揉得发皱的地图,指尖在“卢沟桥”三个字上反复摩挲。侦察兵早上传回消息,吴佩孚的残部在卢沟桥布了防线,约莫一千人,还拉了铁丝网,架了迫击炮,看样子是想凭着卢沟桥的地形,挡住革命军北上的路。更重要的是,总部派来的接应部队,就在卢沟桥以南的宛平城等着他们汇合。
“师长,前面有炊烟!”侦查兵从前面折返,马蹄上沾着泥雪,“像是个小村子,俺去探了探,村里没敌人,只有十几个百姓,说是之前被吴佩孚的残兵抢过,现在就靠囤的红薯过冬。”
聂明远点点头:“去村里休整半个时辰,让弟兄们喝口热水,也给马添点草料。注意别打扰百姓,咱们自带的干粮够吃,别拿百姓的东西。”
队伍刚到村口,就看到一个穿着破棉袄的老汉站在土坡上,手里挥着一块红布。看到聂明远,老汉快步跑过来,声音发颤:“你们是革命军吧?俺听说革命军是为百姓打仗的,俺家还有点红薯,能给弟兄们煮点红薯汤喝!”
老汉叫刘老汉,村里的壮丁都被吴佩孚的人抓走了,只剩下老弱妇孺。他带着队伍到自家院子里,让妇人们烧火煮红薯汤,自己则拉着聂明远,指着村后的山:“长官,俺知道一条小路,能绕到卢沟桥的侧面,吴佩孚的人没在那边设哨——俺上个月去宛平城卖红薯,就是走的那条路,能看到他们的战壕!”
聂明远心里一喜,连忙让刘老汉画出小路的路线。正说着,院外突然传来马蹄声,一个穿着革命军军装的士兵骑着马冲进来,看到聂明远,立刻翻身下马,敬了个军礼:“聂师长!俺是总部派来的接应兵,张团长带着队伍在宛平城等着你们,让俺来报信,说吴佩孚的人昨天又往卢沟桥增了两百人,还把附近的百姓抓去修工事了!”
“又抓百姓?”李老栓一听就急了,手里的大刀攥得咯咯响,“这吴佩孚的人咋就不长记性,净干些欺负百姓的事!”
聂明远皱起眉头,对着身边的通讯兵说:“让弟兄们加快休整,喝完红薯汤就出发,去宛平城跟张团长汇合,得尽快想办法把修工事的百姓救出来——要是等他们把工事修完,总攻就难了。”
半个时辰后,队伍辞别刘老汉,朝着宛平城出发。刘老汉硬是塞给聂明远一袋烤红薯,说:“长官,这红薯顶饿,让弟兄们路上吃。俺等着你们打胜仗的消息,等把吴佩孚的人赶跑了,俺就去宛平城看你们!”
队伍走了约莫一个时辰,远远就看到宛平城的城墙。城门口,一队穿着革命军军装的士兵正等着,为首的是个高个子军官,看到聂明远,笑着迎上来:“聂师长,俺是张磊,奉总部命令来接应你们!”
张磊握着聂明远的手,往城里走:“总部的总攻计划下来了,三天后拂晓,咱们和东边的革命军一起,对卢沟桥的敌人发起总攻。你们的任务是从侧面的小路绕过去,打掉敌人的迫击炮阵地,俺们从正面进攻,内外夹击,争取一举拿下卢沟桥!”
“侧路的事,俺们有线索!”李老栓凑过来说,把刘老汉画的路线图递过去,“这是俺们遇到的老乡画的,能绕到敌人侧面,还能顺便救修工事的百姓!”
张磊接过地图,眼睛一亮:“太好了!有这条小路,咱们的胜算就大了!修工事的百姓被关在卢沟桥的西头,离迫击炮阵地不远,你们绕过去的时候,正好能把人救出来,省得总攻时误伤。”
当天下午,聂明远和张磊一起制定了详细的总攻计划:聂明远带三百人,跟着李老栓走侧路,先救百姓,再炸迫击炮阵地;张磊带五百人,在正面架设重机枪,等聂明远那边动手,就发起进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剩下的两百人,在宛平城留守,负责接应伤员和百姓。
李虎听说要去救百姓,主动找聂明远请战:“师长,俺想跟着爹走侧路,俺能帮忙解绳子,还能帮着看哨!”聂明远看着他眼里的坚定,又看了看旁边的李老栓,点头答应:“好,跟紧你爹,别冲动,记住,救百姓是第一位的。”
接下来的两天,队伍都在宛平城休整,擦拭武器、检查弹药,百姓们还帮着做了几十副担架,说要给总攻时抬伤员用。紫薇也从武汉发来了电报,说信阳的伤员都恢复得很好,民防队还组织了百姓,往北平方向送粮食和药品,让他们放心打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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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攻前一天晚上,聂明远在城墙上召集队伍,手里举着一面崭新的红旗——是宛平城百姓连夜绣的,上面绣着“革命军必胜”五个字。“弟兄们,”聂明远的声音在寒风中格外响亮,“明天,咱们就要过卢沟桥,去北平,去打垮吴佩孚,去给牺牲的弟兄们报仇,去让全中国的百姓过上安稳日子!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士兵们齐声大喊,声音震得城墙上的积雪都掉了下来。李虎举着步枪,跟着喊得嗓子发哑,枪托上的干菊花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跟着呼应。
天还没亮,队伍就出发了。李老栓带着聂明远一队,顺着刘老汉画的小路往卢沟桥走。小路窄得很,只能容一个人过,两边是齐腰深的枯草,雪落在枯草上,踩上去“咯吱”响。李虎走在队伍中间,眼睛睁得大大的,盯着前面的路,时不时提醒身边的弟兄:“小心,前面有坑!”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前面终于传来了镐头砸地的声音——是百姓在修工事!聂明远抬手让队伍停下,趴在枯草里往前望:卢沟桥的西头,几十个百姓被绑着双手,在敌人的呵斥下挖战壕,旁边有十几个敌人拿着鞭子,谁慢了就抽一鞭。迫击炮阵地就在战壕旁边,四门迫击炮对着宛平城的方向,几个敌人正蹲在地上擦炮管。
“等俺去把哨兵解决了!”李老栓猫着腰,从怀里掏出匕首,朝着离得最近的两个哨兵摸过去。那两个哨兵正靠在树干上抽烟,没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李老栓突然冲上去,左手捂住一个人的嘴,右手匕首捅进他的腰眼,另一个哨兵刚要喊,就被跟上来的李虎用步枪托砸在太阳穴上,倒了下去。
“快!解绳子!”聂明远带着弟兄们冲过去,掏出腰间的小刀,给百姓们割绳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被鞭子抽得后背全是血,解开绳子后,立刻捡起地上的镐头,对着正在擦炮管的敌人冲过去:“俺跟你们拼了!”
“兄弟,别冲动!”李老栓拉住他,“先跟俺们走,等会儿让你看着俺们怎么收拾这些坏蛋!”
百姓们跟着革命军往小路退,聂明远留下十个弟兄掩护,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朝着迫击炮阵地摸过去。阵地上的敌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革命军的士兵们按在地上——有的正往炮膛里装炮弹,有的还在睡觉,没等喊出声,就被堵住了嘴。
“快!把炸药包放在炮管下!”聂明远大喊。弟兄们立刻拿出炸药包,放在四门迫击炮的炮管下,拉响了引线。“撤!”聂明远带着人往小路跑,刚跑出没多远,“轰隆”几声巨响,迫击炮阵地被炸得粉碎,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卢沟桥正面的张磊听到爆炸声,立刻下令:“打!”重机枪对着敌人的战壕扫射,士兵们举着步枪,朝着卢沟桥冲过去。战壕里的敌人没了迫击炮的支援,又被正面的火力压制,顿时乱作一团,有的扔下武器就想跑,有的则躲在战壕里不敢露头。
聂明远带着队伍从侧面冲过来,和张磊的队伍汇合,前后夹击,把敌人的战壕团团围住。“缴枪不杀!”士兵们的喊声震得卢沟桥的石狮子都在抖,敌人走投无路,纷纷举手投降。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聂明远站在卢沟桥的石栏边,看着桥下结冰的永定河,心里满是感慨。从三道岗到卢沟桥,他们走了一路,打了一路,牺牲了太多弟兄,但现在,他们离北平越来越近,离革命胜利也越来越近。
“师长,您看!”李虎跑过来,手里拿着一面缴来的吴佩孚的军旗,上面绣着“吴”字,已经被弹孔打得稀烂,“俺们赢了!卢沟桥是咱们的了!”
聂明远笑着点头,拍了拍李虎的肩膀:“是咱们赢了,是所有弟兄和百姓一起赢了。”
就在这时,通讯兵骑着马飞奔过来,手里拿着一份电报,脸上满是兴奋:“师长!张团长!总部来电!东边的革命军已经拿下了北平外围的顺义,吴佩孚的主力被围在北平城里,总部让咱们立刻进军北平,和其他革命军汇合,发起最后的总攻!”
“好!”聂明远和张磊对视一眼,眼里满是激动。北平,这座千年古城,很快就要回到百姓手里了。
队伍整理好装备,朝着北平的方向前进。李老栓骑着马,身边是儿子李虎,手里的大刀上还沾着泥雪,却依旧握得很紧。李虎枪托上的干菊花,在风里轻轻晃,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
北风还在吹,但士兵们的心里却燃着一团火。他们朝着北平的方向,朝着革命胜利的方向,坚定地前进着。卢沟桥的石狮子立在寒风中,像是在为他们送行,也像是在见证这即将到来的、属于百姓的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