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石坡上的石块棱角锋利如刀,表层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白霜——那是万毒谷瘴气凝结的霜华,沾之即麻。云澈赤脚踩在石棱上,鞋底早已被划破,血珠滴落在石块上,瞬间被白霜蚀成细小的血雾。他却浑然不觉,只回头喊道:“快跟上!这坡上的石头含硫铁,能稍阻藤条!”
李伟拄着半截断剑,一瘸一拐地跟在后面,裤腿被刚才的藤条划开一道长口,伤口泛着黑紫:“硫铁石……难怪刚才那些蚀骨藤追到坡边就慢了些。”他话音刚落,身后突然传来“噼啪”的断裂声,回头一看,数根碗口粗的灰黑藤条正顺着坡底的缝隙往上钻,藤尖的倒刺刮擦着硫铁石,冒出刺鼻的青烟。
“它在适应硫铁的气息!”赵玲惊声尖叫,她的裙摆被一根细藤缠住,用力撕扯间,手腕已被倒刺划破,“云澈师兄,它的藤条变得更硬了!”
云澈回头瞥了一眼,血色花苞已离乱石坡不足三十丈,花苞上的眼睛纹路正一张张睁开,透出猩红的光。他忽然从储物袋里摸出一把黑色粉末——那是离开紫霄丹宗时,丹堂长老塞给他的“爆炎砂”,遇灵力即爆,专破植物根茎。
“赵玲,借你的千丝帕一用!”
赵玲立刻解下腰间的银线帕,云澈接住后,将爆炎砂均匀撒在帕面上,灵力催动间,银丝帕瞬间化作一张裹着火星的网,被他奋力掷向坡底的藤条丛。
“轰!”
爆炎砂炸开的刹那,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硫磺燃烧的刺鼻气味,坡底的藤条被炸得焦黑断裂,黑色的汁液溅在硫铁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毒藤母株似乎受了惊扰,血色花苞猛地膨胀几分,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震得乱石坡上的碎石簌簌滚落。
“有效!”另一名男弟子刚松了口气,脚下突然一软,整个人朝着坡下滑去。他惊惶地伸手去抓石块,却抓在一块松动的石片上,石片脱落的瞬间,他赫然看到石下藏着一窝指甲盖大的黑虫,虫身覆盖着细密的银毛——那是“噬骨蚤”,专啃修士筋骨,万毒谷外围最不起眼的杀器。
“当心!”云澈眼疾手快,青锋剑掷出,精准地钉在男弟子身侧的石缝里。男弟子连忙抓住剑柄稳住身形,冷汗却已浸透衣襟——刚才若慢一瞬,手腕就要被那窝黑虫啃得只剩白骨。
就在这时,坡底的藤条突然停下了攀爬。云澈心中一紧,神魂之力扫去,只见那些灰黑藤条正迅速收缩,缠绕成一根数十丈长的藤柱,藤柱顶端,那朵血色花苞缓缓向上抬起,花苞外层的薄膜开始变得透明,隐约能看到里面蜷缩着一团暗红色的肉须,肉须上布满了细密的吸盘。
“它要干什么?”赵玲声音发颤,下意识往云澈身边靠了靠。
云澈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它在……蓄力。那花苞里的不是花芯,是它的口器。”他曾在一本残破的《毒经》上见过类似记载:万毒母株的终极杀招,是将吞噬的万千毒物精华凝聚成“噬魂须”,一旦绽放,能瞬间抽干十里内所有生灵的魂魄与精血。
“不能让它完成蓄力!”李伟咬着牙,从储物袋里掏出最后一枚传讯符,“这是宗门特制的求救符,能惊动百里外的金丹长老!”他灵力灌注,传讯符化作一道金芒冲天而起,却在穿透万毒谷瘴气层时,被一层无形的灰雾挡了下来,金芒闪烁几下便熄灭了。
“没用的!”李伟绝望地瘫坐在石块上,“瘴气被它控制了,求救信号传不出去!”
血色花苞上的眼睛纹路已全部睁开,猩红的光映红了半边天。云澈看着坡下越来越近的藤柱,突然从怀中摸出一个小玉瓶——里面装着三滴净心焰的本源火种,是他突破筑基时特意凝练的保命之物。
“李伟师兄,带他们往坡顶左侧走,那里有一道天然石缝,能容两人并行,硫铁含量最浓,暂时能挡住它。”云澈将玉瓶塞给赵玲,“拿着,若我拖不住它,就把火种撒在石缝口,能撑到……”
“你要干什么?”赵玲抓住他的手腕,眼眶泛红,“我们一起走!大不了拼了!”
云澈轻轻挣开她的手,嘴角扯出一抹淡笑:“我有净心焰,它伤不了我根本。你们先走,我随后就到。”他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伟身上,“照顾好他们。”
话音未落,他已提着青锋剑冲下斜坡。坡底的藤柱突然爆开,无数细藤如暴雨般射来,云澈挥剑格挡,青锋剑卷起的气流与细藤碰撞,爆出漫天黑色汁液。他借着反冲力纵身跃起,落在藤柱顶端的血色花苞旁,左手按在花苞外层的薄膜上,净心焰骤然爆发!
“嗤——!”
淡蓝色的火焰烧在薄膜上,发出烤肉般的焦糊味。血色花苞剧烈颤抖起来,花苞里的噬魂须疯狂扭动,撞得薄膜“咚咚”作响。毒藤母株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坡下的硫铁石竟开始簌簌碎裂——它竟在强行震碎石块,清除阻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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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现在!”云澈怒吼一声,将体内仅剩的神魂之力全部灌入青锋剑,剑刃亮起一道刺目的青光,他双手握剑,狠狠刺向花苞顶端的一道缝隙——那是刚才爆炎砂炸开时留下的微小裂口。
“噗嗤!”
剑刃没入三寸,花苞猛地收缩,一股粘稠的暗红色汁液喷溅而出,溅在云澈的左臂上,瞬间蚀穿衣袖,留下一片焦黑的伤痕。云澈痛得闷哼一声,却咬牙将剑刃再刺入半寸,同时引爆了剑身上的灵力!
“轰!”
青光在花苞内炸开,血色花苞如被捅破的气球般向内凹陷,无数噬魂须断裂飞出,落在硫铁石上,发出凄厉的“滋滋”声。毒藤母株的咆哮变得嘶哑,缠绕成柱的藤条开始松动,部分藤条甚至自行枯萎起来。
“成了!”坡顶传来赵玲的欢呼声。
云澈正要抽剑撤退,却发现青锋剑被什么东西死死缠住。他低头一看,竟是几根断裂的噬魂须,正用吸盘紧紧吸住剑刃,须尖还在不断分泌着暗红色汁液,腐蚀着剑身上的灵力光罩。
“不好!”他心中一沉,刚想弃剑,血色花苞突然再次膨胀,这一次,花苞外层的薄膜彻底撕裂,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吸盘,吸盘中央,竟伸出一根丈许长的肉红色触须,触须顶端,是一个布满尖牙的小口,正对着他的面门!
“云澈!”坡顶传来众人的惊呼。
云澈瞳孔骤缩,左臂的焦黑已蔓延到肩头,连神魂之力都开始紊乱。他知道自己避不开了,索性猛地将净心焰本源火种从储物袋里抓出——那是他最后的底牌。
“同归于尽吧!”
就在火种即将爆开的刹那,他忽然瞥见触须根部有一点微弱的金光。那金光极淡,像是某种矿石的反光,藏在无数吸盘之间。
“那是……”云澈脑中闪过一个念头,是刚才被藤条缠绕的硫铁石碎片!这毒藤母株的要害,竟在噬魂须的根部,且惧怕硫铁的精华!
千钧一发之际,他猛地松开青锋剑,右手抓起身边一块最大的硫铁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触须根部的金光砸去!
“噗!”
硫铁石精准地砸在那点金光上,触须瞬间如触电般抽搐起来,肉红色迅速变得灰黑。血色花苞发出一声不似生物的尖啸,所有藤条猛地向回收缩,连带着云澈的身体都被一股巨力拉扯,朝着坡底坠去。
“抓住!”
一道银丝突然从坡顶飞落,缠住了云澈的腰。是赵玲的千丝帕!李伟和另一名男弟子死死拽着银丝的另一端,三人合力,终于将云澈从藤条的拉扯中拽了回来。
落地的瞬间,云澈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他最后的意识,是看到血色花苞缩回藤柱,无数藤条如潮水般退回万毒谷深处,以及赵玲焦急的呼喊声。
不知过了多久,云澈在一阵刺痛中醒来。左臂的焦黑已被处理干净,敷着一层淡绿色的药膏,散发着清蕴草的气息。他挣扎着坐起,发现自己躺在一块平整的硫铁石上,赵玲正用湿布擦拭他脸上的血污,李伟则在不远处生火,火堆上架着几块烤肉——是他们随身携带的干粮肉脯。
“你醒了?”赵玲眼中闪过喜色,“你都昏迷一天一夜了,我们不敢再深入谷中,就在这坡顶守着。”
云澈看向万毒谷深处,那里已恢复了死寂,只有瘴气依旧缭绕。他摸了摸腰间,青锋剑不在了,想来是被毒藤母株拖进了谷心。
“那毒藤母株……”
“退回去了。”李伟走过来,递给他一块烤肉,“你用硫铁石砸中它的要害后,它就缩回去了,好像很忌惮阳光。现在是白天,它应该不会再出来。”
云澈接过烤肉,咬了一口,才发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他看向远处的谷口,瘴气比来时淡了许多:“我们……可以出去了?”
“嗯,刚才探过,谷口的瘴气散了不少,应该是那毒藤母株退走的缘故。”赵玲道,“只是你的剑……”
“一把剑而已。”云澈笑了笑,目光落在自己的左手上。昏迷前那触须根部的金光,不仅是硫铁石,似乎还有别的东西。他运转微弱的神魂之力探查左臂,在焦黑的伤口深处,似乎有一点极淡的暖意,正随着血液缓缓流动。
那暖意很熟悉,像是……净心焰与某种毒素结合后的气息。
“先出谷再说。”云澈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虽然虚弱,但已无大碍,“这万毒谷,我们不能再待了。”
众人收拾好行装,搀扶着云澈,慢慢向谷口走去。阳光透过稀薄的瘴气洒在他们身上,带着久违的暖意。谁也没有注意,在云澈左臂的伤口深处,那点暖意正悄然融入他的经脉,与净心焰的灵力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暗红色纹路。
而在万毒谷的最深处,一株巨大的藤柱矗立在黑暗中,柱顶的血色花苞半开半合,在花苞的最中心,静静躺着一柄青色的长剑,剑身上,正缠绕着无数细微的暗红色触须,贪婪地吸收着剑刃残留的灵力。
离开万毒谷的路,终于在前方显现。但云澈知道,这次万毒谷之行,留下的或许不只是伤痛与收获,还有某种更深的、隐藏在血脉中的变化,正随着那株毒藤母株的退去,悄然萌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