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舟手指在手机屏幕上轻点两下。
这一动作在死寂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刺眼。
随后,他将手机连接上了会议桌中央的全向麦克风。
嘟——
一声长音过后,扩音器里传来了电流的嘶嘶声。
紧接着,一个略显失真的男声炸响在空气中。
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无法抑制的颤抖。
“喂?是……是江总吗?”
江源原本瘫软在地上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
死死盯着那个黑色的麦克风。
仿佛那是随时会要了他命的毒蛇。
这个声音。
他化成灰都认得。
王会计。
那个拿了他五百万,承诺带着秘密烂在国外的王会计。
江彻没有说话。
他只是慵懒地靠在椅背上。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桌面。
哒。
哒。
哒。
每一声都像是敲在江源的心脏瓣膜上。
林舟面无表情地对着麦克风开口。
“王先生,董事会的所有成员都在听。”
“把你刚才对我说的,再重复一遍。”
扩音器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吸声。
伴随着吞咽口水的声响。
“我……我是公司财务部的老王。”
“关于最近公司账目亏空的两千万……”
“是……是江源副总指使我做的!”
轰——
会议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虽然大家心里都有数。
但亲耳听到当事人指认。
那种冲击力依旧巨大。
江源猛地从地上爬起来。
动作踉跄。
甚至撞翻了身后的椅子。
他面目狰狞地扑向桌上的手机。
“闭嘴!你胡说!”
“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是谁指使你污蔑我的!”
“江彻给了你多少钱?啊?我给你双倍!”
还没等他的手碰到手机。
两名黑衣保镖已经像两堵墙一样挡在了他面前。
冰冷的视线让他不得不停下脚步。
扩音器里的声音因为江源的吼叫而停顿了片刻。
随即变得更加尖锐。
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污蔑?江源,你还有脸说污蔑?”
“转账记录我都留着!”
“你为了逼我做假账,找人去我女儿的幼儿园堵门!”
“你发给我的那些威胁短信,我一条都没删!”
“警察已经在我旁边了,这些证据我都交出去了!”
这一句话。
彻底击碎了江源最后的心理防线。
警察。
这两个字意味着什么。
在场的每个人都心知肚明。
江源的膝盖一软。
再次跌坐在地上。
这一次。
他再也没能爬起来。
周围那些平日里跟他称兄道弟的董事们。
此刻纷纷避开视线。
有的低头喝茶。
有的假装整理文件。
生怕跟这个即将进去的人沾上半点关系。
就在这时。
一直坐在江彻身边的苏然动了。
他微微前倾身体。
声音清冷。
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先生。”
扩音器那边安静了一瞬。
“你是?”
“我是江总的助理。”
苏然并没有在这个场合公开其他的身份。
他很清楚。
现在需要的是专业。
而不是私人感情。
他目光扫过全场。
最后落在那个黑色的麦克风上。
“除了那两千万的亏空。”
“江源是否还利用职务之便。”
“通过海外空壳公司,进行过其他非法资金转移?”
这个问题一出。
在场的几个老股东脸色瞬间变了。
如果只是挪用公款。
那是公司内部矛盾。
但如果是洗钱。
那整个公司的信誉都会受到牵连。
甚至会引来监管部门的彻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那个麦克风上。
等待着最后的审判。
“有……”
王会计的声音颤抖得更厉害了。
“去年三月,还有今年一月……”
“总共三笔。”
“都是打到他在澳洲的私人账户上。”
“名目是……技术咨询费。”
全场哗然。
澳洲。
大家都知道江源的儿子就在澳洲“留学”。
原来公司的血。
都被这对父子抽干了去供养他们的挥霍。
苏然点了点头。
神色平静。
“明白了。”
“谢谢你的配合。”
他转过头。
看向身边的江彻。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
不需要言语。
仅仅一个眼神。
江彻就读懂了苏然眼中的意思。
够了。
火候到了。
再烧下去。
就要伤到公司的根基了。
江彻抬起手。
林舟立刻切断了通话。
会议室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江源粗重的喘息声。
像是一个破旧的风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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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拼命拉扯着最后一点空气。
江彻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男人。
那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
只有无尽的漠然。
“弟弟。”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江源缓缓抬起头。
那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江彻。
突然。
他笑了起来。
笑声干涩刺耳。
带着一种疯癫的绝望。
“好……好手段。”
“江彻,你真是好手段。”
他摇摇晃晃地指着江彻。
又指向苏然。
“你们早就串通好了……”
“在这里给我下套……”
“我是你弟弟!是你同父异母的弟弟!”
“你就这么狠心要把我往死里整?”
江彻整理了一下袖口。
动作优雅得仿佛在参加晚宴。
“弟弟说笑了。”
“把你往死里整的。”
“是你自己的贪婪。”
此时。
会议室的大门再次被推开。
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
为首的警官出示了证件。
“江源是吧?”
“涉嫌职务侵占和商业诈骗。”
“跟我们走一趟吧。”
银色的手铐在灯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
咔嚓一声。
锁住了江源的手腕。
也锁住了他下半生的自由。
江源没有反抗。
或者说。
他已经没有力气反抗了。
被带走经过苏然身边时。
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恶狠狠地盯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青年。
“小子。”
“别以为攀上江家这棵大树就能高枕无忧。”
“江彻这种冷血动物。”
“今天能这么对我。”
“明天就能这么对你!”
苏然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这就不用您操心了。”
“您还是多操心一下。”
“监狱里的伙食合不合胃口吧。”
江源气结。
还想再骂。
已经被警察强行带离了现场。
随着大门的关闭。
那场闹剧终于画上了句号。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都清新了不少。
江彻转过身。
双手撑在桌面上。
目光如刀锋般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
那些刚才还持观望态度的股东们。
此刻一个个噤若寒蝉。
恨不得把头埋进桌子里。
“今天的会。”
“就到这里。”
“后续的人事变动。”
“林舟会发邮件给各位。”
说完。
江彻没有再看任何人一眼。
直接拉起苏然的手。
大步流星地走出了会议室。
走廊上。
员工们看到这一幕。
纷纷停下脚步。
震惊地看着自家那个向来不近人情的总裁。
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
紧紧牵着一个男人的手。
而且那个背影。
怎么看怎么般配。
江彻的步伐很快。
苏然不得不小跑两步才能跟上。
但他没有挣脱。
反而反手握紧了那只宽大的手掌。
掌心里。
全是冷汗。
江彻的手很凉。
甚至在微微发抖。
只有苏然知道。
刚才那场看似碾压的胜利。
耗尽了江彻多少心力。
那是他的亲人。
哪怕再怎么不堪。
亲手将血亲送进监狱。
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
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
两人一路无话。
径直回到了顶层的总裁办公室。
随着厚重的红木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外界所有的喧嚣和窥探。
江彻紧绷的肩膀。
瞬间垮了下来。
他松开苏然的手。
有些虚脱地靠在门板上。
仰起头。
闭上了眼睛。
喉结上下滚动。
显露出极度的疲惫。
苏然没有说话。
他安静地走到饮水机旁。
接了一杯温水。
走回江彻身边。
“喝点水。”
江彻没有接。
他缓缓睁开眼。
那双平日里总是盛气凌人的眸子。
此刻却布满了血丝。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他看着苏然。
目光深邃得仿佛要将人吸进去。
“怕吗?”
嗓音沙哑。
像是被砂纸打磨过。
苏然愣了一下。
随即明白他在问什么。
刚才江源最后的诅咒。
还有那种六亲不认的狠绝手段。
苏然摇了摇头。
将水杯递到江彻唇边。
“不怕。”
江彻揪着他的手。
喝了一口水。
温热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
稍微缓解了那一阵阵的干涩。
“为什么?”
江彻盯着他的眼睛。
似乎非要逼问出一个答案。
“我刚才的样子。”
“应该很可怕。”
苏然笑了。
他放下水杯。
伸出手。
轻轻抚平了江彻眉心的褶皱。
指尖温热。
带着令人安心的触感。
“因为我知道。”
“你把所有的刺都竖起来。”
“是为了保护身后的人。”
“而我。”
“就在你身后。”
江彻的瞳孔微微震颤。
这句话。
像是一道暖流。
瞬间冲破了他心底筑起的高墙。
一直以来。
他都习惯了独自面对所有的风雨。
习惯了用冷酷和无情来武装自己。
因为在这个吃人的豪门里。
软弱就是原罪。
可是现在。
有人告诉他。
你不必一个人扛。
有人看懂了他的伪装。
看懂了他的不得已。
江彻突然伸出手。
一把扣住苏然的后脑勺。
将人狠狠地按向自己。
没有任何前戏。
也没有任何试探。
他就这样吻了下去。
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急切。
和失而复得的庆幸。
苏然被迫仰起头。
承受着这个充满了占有欲的吻。
但他没有退缩。
反而踮起脚尖。
双手环住江彻的脖子。
在这个充满了消毒水和冷气味道的办公室里。
在这个刚刚结束了一场腥风血雨的午后。
给予了对方最热烈的回应。
唇齿交缠间。
江彻尝到了一丝淡淡的薄荷味。
那是苏然常用的牙膏味道。
清冽。
干净。
让他那颗躁动不安的心。
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
直到两人都有些呼吸困难。
江彻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但他并没有拉开距离。
而是抵着苏然的额头。
鼻尖蹭着鼻尖。
呼吸交融。
“苏然。”
江彻的声音低沉喑哑。
带着一丝未褪的情欲。
“如果今天你没来……”
刚才在会议室里。
如果不是苏然那个关键的提问。
如果不是苏然在他失控边缘的那个眼神。
事情或许不会这么顺利。
甚至可能会失控。
苏然喘着气。
眼尾泛着一抹动情的红。
他伸出手指。
按住了江彻的嘴唇。
堵住了那些假设性的后怕。
“没有如果。”
苏然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
倒映着江彻有些狼狈却依然英俊的脸庞。
“我就在这里。”
“哪也不去。”
江彻看着他。
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胸腔震动。
传递到苏然紧贴的胸口。
“好。”
江彻收紧了环在苏然腰间的手臂。
将人更深地嵌入怀里。
“这可是你说的。”
“要是敢跑。”
“我就打断你的腿。”
虽然是威胁的话。
语气里却满是宠溺。
苏然翻了个白眼。
刚才那种温情脉脉的气氛瞬间破功。
“江总。”
“这是法治社会。”
“而且。”
苏然推了推他。
示意他看窗外。
“如果你再不松手。”
“楼下那个正在用望远镜偷窥的狗仔。”
“明天的头条标题可能就是。”
“《江氏总裁办公室激情拥吻,对象竟是神秘男子》。”
江彻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果然看到对面大楼的某个窗口。
有一道反光闪过。
他冷哼一声。
不仅没有松手。
反而直接伸手拉上了百叶窗。
哗啦一声。
办公室里的光线瞬间暗了下来。
只有办公桌上的电脑屏幕还亮着微弱的光。
江彻转过头。
在昏暗的光线中。
准确地捕捉到了苏然的嘴唇。
再次压了上去。
“那就让他们写。”
“正好。”
“省得我还要花钱发通告宣示主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