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雷滚过。
窗玻璃被震得嗡嗡作响。
江彻挂断电话。
屏幕熄灭的那一瞬，他眼底那层足以冻结空气的寒冰，被强行压了下去。
他转过身。
脸上只剩下平日里那副漫不经心的从容。
“谁的电话？”
苏然还在看着他，手指紧紧抓着那一角衣袖，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那双清澈的眼睛里，倒映着江彻此刻过于平静的面容。
江彻抬手。
宽大的掌心覆上苏然的手背，安抚似地拍了拍。
掌心干燥，温热。
“家里的一点烂摊子。”
江彻的声音很稳，听不出一丝波澜。
他甚至还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意。
“老头子留下的那些陈年旧账，有些人坐不住了，想趁着我这几天忙比赛搞点小动作。”
苏然盯着他的眼睛。
试图从中找出哪怕一丝破绽。
但江彻掩饰得太好。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只有属于掌控者的自信，和看向他时独有的温软。
“严重吗？”
苏然松开手，眉心的褶皱却没有抚平。
“林助理的声音听起来……很急。”
刚才电话漏出的那一两声急促的喘息，让他心神不宁。
“林舟那是没见过世面。”
江彻轻描淡写地把手机扔回桌面。
啪嗒一声。
仿佛也把那个令人作呕的名字，扔进了垃圾堆。
“一点商业纠纷，我已经安排人去处理了。”
他绕过书桌，走到苏然身后。
双臂环过青年的腰身，下巴搁在那瘦削的肩膀上。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苏然的耳廓。
带着一股令人安心的木质香调。
“明晚就是决赛。”
江彻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蛊惑。
“别让这些无关紧要的垃圾，脏了你的耳朵，更别让它们影响你的状态。”
苏然偏过头。
两人的脸颊轻轻蹭在一起。
那种真实的触感，让苏然心里那股莫名的慌乱稍微平复了一些。
“江彻。”
“嗯？”
“不管发生什么，别瞒着我。”
江彻放在他腰侧的手指微微收紧。
只有一瞬。
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好。”
他在苏然看不见的地方，眼神阴鸷得可怕，嘴唇却贴着苏然的耳垂，落下轻柔的一吻。
“去睡吧，养精蓄锐。”
“明天，我要看着你拿冠军。”
……
决赛前夜。
云城的雨下了一整天。
空气湿黏，带着一股泥土翻涌的腥气。
奇点科技大厦。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林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脸色苍白。
他手里捏着平板电脑，指尖在不停地颤抖。
屏幕上，是一个个红色的移动光点。
那是遍布全城的监控网络。
“还没找到？”
江彻坐在宽大的真皮老板椅里。
手里把玩着一只纯钢的打火机。
金属盖子开合。
咔嚓。
咔嚓。
清脆的撞击声，在死寂的空间里，像是一声声催命的倒计时。
“没有。”
林舟的声音干涩。
“他太狡猾了。入境记录显示他只带了一个随身背包，出了机场就进了监控死角。我们的人把方圆五公里的旅馆、网吧都翻遍了，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江彻盯着那簇蓝色的火苗。
火光在他漆黑的瞳孔里跳跃。
那个疯子。
从小就是个天才。
也是个彻头彻尾的怪物。
在那个所谓的“家”里，江源最喜欢玩的游戏，就是捉迷藏。
只不过。
输的人，会被关进地下室的狗笼里，和那几条饿了两天的杜宾犬待上一整夜。
江彻合上打火机。
“不用找了。”
林舟猛地抬头。
“江总？”
“他既然敢回来，就一定会来找我。”
江彻站起身。
整理了一下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皱。
神色冷漠。
“把安保等级提到最高。尤其是……”
他顿了顿，眼底闪过一丝狠厉。
“比赛现场，和苏然身边。”
“如果让那个疯子靠近苏然十米以内……”
江彻看向林舟。
目光如刀。
“你自己去领罚。”
林舟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是！”
江彻看了一眼腕表。
晚上十点。
该回去了。
他拿起椅背上的外套，转身往外走。
走到门口时，脚步微顿。
“把顶层天文台的权限打开。”
林舟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您要启动‘星河’项目？”
“嗯。”
江彻推门而出。
“今晚，我要用。”
……
公寓里。
苏然刚刚合上最后一遍讲稿。
虽然江彻让他放松，但他还是习惯把每一个细节都打磨到极致。
门锁响动。
江彻带着一身外面的湿气走了进来。
看到苏然还在书桌前正襟危坐，他挑了挑眉。
“不是说了复习结束吗？”
苏然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心里有点没底。”
江彻走过去。
直接抽走他手里的讲稿，随手扔在一边。
“跟我来。”
苏然被他拉着手腕，不得不站起来。
“去哪？这么晚了。”
“带你去个地方。”
江彻没有解释，拿起苏然的外套披在他身上，动作强势又不失温柔。
“放松一下脑子。”
黑色的迈巴赫穿过雨幕。
车速很快，却很稳。
苏然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发现这不是去任何娱乐场所的路。
而是直奔市中心的cbd。
二十分钟后。
车子停在奇点科技大厦的地下车库。
专属电梯直达顶层。
电梯门打开。
一片漆黑。
苏然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江彻？”
前面的人没有回答。
只是一只温热的大手，准确无误地牵住了他的手。
十指相扣。
“别怕。”
江彻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跟着我。”
苏然被他牵引着，踩着柔软的地毯，一步步往前走。
周围安静得可怕。
只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
和窗外隐约传来的闷雷。
大约走了几十步。
江彻停了下来。
“闭上眼睛。”
苏然依言照做。
睫毛在黑暗中微微颤动。
他感觉到江彻松开了他的手。
接着。
是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械启动声。
嗡——
一股细微的气流从脚底升起。
“睁开吧。”
苏然缓缓睁开眼。
呼吸。
在这一瞬间，彻底停滞。
原本漆黑的空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
是一片浩瀚无垠、璀璨至极的星河。
脚下，是流转的星云。
头顶，是深邃的宇宙。
无数颗星辰在四周闪烁、旋转、汇聚。
它们不是冰冷的投影。
每一颗星星，都仿佛触手可及。
甚至能看到星体表面燃烧的火焰，和周围环绕的尘埃带。
苏然仿佛悬浮在宇宙的中心。
渺小。
却又被无限的壮丽所包围。
美得令人窒息。
美得让人想哭。
“这是……”
苏然的声音有些发颤。
他伸出手，想要触碰面前一颗划过的流星。
指尖穿过光影。
带起一片涟漪状的数据流。
“这是奇点科技最新的全息渲染技术。”
江彻走到他身边。
在这片漫天星光中，男人的轮廓被镀上了一层银边，显得格外不真实。
“原本是打算在下个月的产品发布会上展示的。”
他转过头。
看着苏然被星光照亮的侧脸。
眼神比这漫天星河还要深情。
“但我等不及了。”
“我想让你做它的第一个观众。”
苏然转过身，看着江彻。
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江彻抬手。
在虚空中轻轻一点。
原本漫无目的流转的星河，突然开始变幻。
无数光点迅速重组、排列。
最终。
汇聚成一片巨大的、绚烂的星系。
而在星系的中央。
有一颗恒星。
亮得惊人。
它燃烧着炽热的白光，照亮了周围所有的黑暗。
江彻指着那颗星。
“它的编号，是你的生日。”
苏然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在那颗恒星的旁边，浮现出了一行小小的、发着光的字母。
su ran。
“我已经向国际天文联合会提交了申请。”
江彻的声音低沉而郑重。
“虽然流程还没走完，但在我这里，它已经有了名字。”
“苏然。”
他念着这个名字。
像是在念一句神圣的咒语。
“我没法真的上天给你摘星星。”
“但我可以让我的团队，为你写一整个宇宙。”
“这颗星属于世界。”
江彻上前一步。
将苏然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
“但这片星空，只属于你。”
苏然的眼眶红了。
作为设计师，他见过无数种光影的运用。
也设计过无数种浪漫的空间。
但没有任何一种。
能比得上此刻。
这是一个理工男，用最硬核的代码，写出的最极致的浪漫。
不需要鲜花。
不需要烛光。
只有这一片为你而亮的数据星河。
江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黑色丝绒盒子。
递到苏然面前。
苏然吸了吸鼻子。
有些期待，又有些紧张地打开。
里面不是戒指。
而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黑金色的芯片。
芯片的表面。
用激光微雕技术，刻着两个极小的汉字。
然光。
“这是这片星空的源代码。”
江彻把芯片拿出来。
郑重地放在苏然的手心。
冰凉的金属，贴着滚烫的掌心。
“也是这套全息系统的核心密钥。”
他看着苏然的眼睛。
一字一顿。
“庆祝你，走进决赛。”
“无论明天的结果如何。”
江彻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苏然的眼角，拭去那一点晶莹。
“在我这里。”
“你已经是冠军。”
“也是我唯一的……光。”
苏然再也忍不住。
猛地扑进江彻怀里。
双手死死地勒住男人劲瘦的腰身。
脸埋在江彻的颈窝。
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昂贵的衬衫布料。
这段时间的压力。
外界的质疑。
黑粉的谩骂。
都在这一刻，在这片独属于他的宇宙里，烟消云散。
江彻接住他。
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
手臂收紧。
恨不得将怀里的人揉进骨血里。
两人在亿万星辰的环绕下静静相拥。
时间仿佛静止。
这一刻。
世界只剩下彼此。
气氛正好。
江彻微微低头。
怀里的人抬起脸。
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细碎的星光，和毫无保留的爱意。
江彻喉结滚动。
慢慢俯身。
想要印下那个酝酿已久的吻。
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的那一秒。
整个天文台的灯光骤然熄灭。
星河崩塌。
原本璀璨的宇宙瞬间消失。
取而代之的。
是刺目的一片血红。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预兆地炸响。
在密闭的空间里回荡。
震耳欲聋。
头顶的环绕屏幕上，原本柔和的星云不见了。
跳出了一个个巨大的、红色的警告弹窗。
【warng！】
【syste error！】
冰冷的ai机械音，在警报声的间隙中响起。
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警告！‘普罗米修斯’系统核心防火墙遭遇未知源攻击！”
“警告！入侵等级：s级！”
“安全协议已启动！正在切断外部连接……”
红光爆闪。
将两人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苏然吓了一跳。
身体猛地一僵。
“怎么回事？”
江彻眼底的柔情，在警报响起的那一瞬间，彻底褪去。
取而代之的。
是比窗外暴雨还要阴冷的杀意。
他一把将苏然护在身后。
目光死死盯着屏幕上疯狂跳动的乱码。
那些乱码正在飞速重组。
最终。
在屏幕中央，汇聚成了一个诡异的笑脸符号。
虽然简陋。
却透着一股让人作呕的熟悉感。
江彻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知道是谁。
除了那个疯子。
没人能绕过奇点科技的三重防火墙，直捣黄龙。
这是挑衅。
也是宣战。
江彻看着那个红色的笑脸。
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有人。
竟敢在他的地盘。
动他的心脏。
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