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家要杀年猪的消息,就像是往平静的湖面里扔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就在整个靠山屯炸开了锅。咸鱼墈书罔 埂辛嶵筷
这年头,什么事最大?
吃肉最大!
天还没亮透,陈安家那破旧的篱笆院墙外面,就已经围满了人。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一个个穿着最厚的棉袄,揣著袖子,顶着刺骨的寒风,伸长了脖子往院里瞅。那眼神,绿油油的,比山里的饿狼还吓人。
“听说了吗?陈安那小子要杀猪!”
“真的假的?他家那两头猪崽子才养了几个月啊,能有几斤肉?”
“谁知道呢,这小子邪门得很,指不定喂的啥仙丹呢。”
人群里议论纷纷,酸话、嫉妒的话说了一箩筐,但脚底下却跟生了根似的,谁也舍不得挪窝。
万一万一真有肉呢?哪怕是喝口汤,闻闻味儿,那也是好的啊!
屋里,陈安早就把顾清禾和苏婉她们打发到了里屋,不让她们看这血腥的场面。
他自己则光着膀子,腰间系著条看不出颜色的围裙,正蹲在院子里,“霍霍”地磨著那把半尺长的杀猪刀。
刀刃在磨刀石上蹭得寒光闪闪,映出他那张写满了兴奋的脸。
“安哥!我来了!”
院门一开,栓子那铁塔似的身影就挤了进来。他身后还跟着几个村里相熟的壮劳力,一个个都是来帮忙兼蹭肉汤的。
“家伙事儿都带齐了?”陈安头也不抬地问。
“齐了!”栓子拍了拍胸脯,把手里的粗麻绳和铁钩子往地上一扔,“保证把那畜生伺候得明明白白的!”
“行,开工!”
陈安把磨好的刀往腰间一插,大手一挥,那架势,比生产队长指挥春耕还有气势。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杀向后院的猪圈。
院墙外面的村民们瞬间伸长了脖子,连大气都不敢喘。
“嗷——嚎——”
很快,猪圈里就传来了一阵惊天动地的猪嚎,那声音,凄厉得像是死了爹妈。
紧接着,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一头庞然大物,被陈安和栓子两个人连拖带拽地从猪圈里弄了出来。
“我的娘哎”
看清那头猪的瞬间,整个院墙外面,响起了一片整齐划一的、倒吸凉气的“嘶嘶”声。
那哪是猪啊!
那分明就是一头还没长毛的熊瞎子!
只见那头克郎猪,浑身膘肥体壮,黑色的鬃毛在晨光下油光水滑。四条小短腿几乎都快被肥肉给淹没了,走起路来浑身的肥油都在乱颤。那屁股,圆滚滚的,比村口那石磨盘还大!
“这这得有三百斤吧?!”
一个有经验的老头,声音都在发颤,“我活了六十多年,就没见过这么肥的猪!”
“三百斤?我看三百五都打不住!你看那肚子,都快拖地了!”
“乖乖陈安这小子,是给猪喂人参了吗?怎么能养成这样?”
院墙外,村民们彻底疯了。
一个个眼珠子通红,死死地盯着那头还在拼命挣扎的“猪王”,喉结滚动,那口水咽得“咕咚咕咚”响。
嫉妒?
已经不是嫉妒了,这是赤裸裸的震撼!
院子里,陈安可没空理会外面的骚动。
他和栓子合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头吃了睡睡了吃的肥猪按倒在早就准备好的杀猪凳上。
“按稳了!”
陈安低喝一声,从腰间抽出那把磨得锃亮的杀猪刀。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瞬间变得专注而冷酷。
手起,刀落。
“噗嗤——”
利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闻。
那头肥猪发出一声最后的惨嚎,四条腿猛地一蹬,随即就没了动静。
滚烫的猪血顺着刀口喷涌而出,被早就等在旁边的顾清禾派来的代表栓子媳妇翠花,用一个大木盆稳稳地接住。
“好刀法!”
帮忙的汉子们轰然叫好。
接下来,就是一套行云流水的流程。
烧水、褪毛、开膛破肚。
陈安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那把小小的杀猪刀在他手里,简直就像是有了生命,刀光闪烁间,一头三百多斤的肥猪,很快就被分解得明明白白。
猪头、猪蹄、下水、排骨、五花肉
当那层厚达四指的、雪白晶莹的肥膘露出来时,院墙外面再次响起了一片惊叹声。
“我的天,这油得有多厚啊!”
“就这肥膘,炼出来的猪油,怕是能吃到来年开春!”
“陈安家这日子真是神仙过的啊”
陈安没理会那些酸话,他说话算话。
帮忙的几个汉子,一人分了一大块带着骨头的后腿肉,少说也得有七八斤,乐得他们一个个嘴都合不拢,连声道谢。
剩下的肉,陈安把最好的那块五花-层和里脊留了下来,准备给自家娘们儿解馋。其他的,也都大方地分给了那些闻著味儿过来、眼巴巴看着的孩子和老人。
当然,按照村里规矩,猪下水和猪血是要做成杀猪菜,请全村人一起热闹热闹的。
陈安架起那口打熊时用过的大铁锅,酸菜、血肠、五花肉、拆骨肉不要钱似的往里扔。
没多大会儿,一股霸道浓郁的、混合著肉香和酸菜香的味道,就再次笼罩了整个靠山屯。
那香味,比上次的熊掌汤还要馋人。
全村的小孩都端著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在锅台边,一个个吸溜著哈喇子,眼巴巴地等著开席。
顾清禾和苏婉也在屋里忙活着,剁馅、和面,准备晚上包饺子。
整个院子里,充满了过年的喜庆和喧嚣。
陈安看着眼前这热闹的景象,心里那叫一个舒坦。
这就是他想要的年味儿。
就在他准备把那块最好的、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拿回屋里,让顾清禾晚上给他包饺子吃的时候。
一个尖酸刻薄、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然像根针似的,扎进了这片欢乐的海洋。
“哟,这还没过年呢,就吃上猪肉了?日子过得挺滋润啊?”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
只见二婶张桂兰,拉着她那个傻儿子陈大春,正堵在院门口。
她一双三角眼,死死地盯着陈安手里那块血淋淋的五花肉,那眼神,跟饿了三天的狼见了兔子没两样,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贪婪。
“陈安啊,你看大过年的,二婶也不跟你计较以前那些事了。”
张桂兰搓着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指著那块肉,理直气壮地说道:
“这块肉,我看就不错。你给我包上,我拿回去给你那死去的爹妈,上个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