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清禾那句带着羞涩和期盼的“办个酒席”,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搔在了陈安的心尖上,痒痒的,麻麻的。
他刚想凑过去,再跟她探讨一下“洞房花烛夜”和“早生贵子”的具体实施方案。
“砰!砰砰!”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极其不和谐的、木棍敲打铁盆的噪音,伴随着一个奶声奶气的、却又中气十足的呐喊:
“打死你个坏蛋!看枪!”
两人都是一愣。
陈安哭笑不得地掀开被子,披上棉袄下了地。顾清禾也红著脸,手忙脚乱地整理好衣服跟了出去。
只见院子中央的雪地上,那个本应该在隔壁屋睡得跟死猪似的小侄子顾安邦,此刻正挥舞著一根半人高的烧火棍,对着家里那只正在刨食的老母鸡,进行着惨无人道的“围剿”。
小家伙把烧火棍当成了陈安那杆威风凛凛的火铳,一会儿扛在肩上瞄准,一会儿又端在胸前突刺,嘴里还“哒哒哒”地配着音,玩得不亦乐乎。
那只可怜的老母鸡被他追得满院子乱飞,咯咯咯地惨叫,鸡毛掉了一地。
“顾安邦!”
顾清禾看得又好气又好笑,双手叉腰,柳眉倒竖,“你又在欺负芦花!看我不打你屁股!”
顾安邦一看来救兵了,非但不怕,反而把烧火棍往地上一拄,挺起小胸脯,一脸的得意洋洋:
“姑姑!我这是在练习!练习打猎!”
他说著,看见从屋里走出来的陈安,眼睛瞬间就亮了,像两颗黑葡萄。墈书君 庚芯醉全
他扔掉手里的烧火棍,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陈安的大腿,仰起那张冻得红扑扑的小脸,眼神里全是崇拜的小星星。
“姑父!姑父!你教我打枪吧!”
小家伙的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对力量的渴望,“我也要学打枪!我也要打黑瞎子!保护姑姑!保护姥姥!”
童言无忌,却最是真诚。
顾清禾和苏婉听得心里一暖,眼圈都红了。
陈安低头,看着这个抱着自己大腿、还没枪杆子高的小不点,心里也是又软又好笑。
这小子,喝了几天灵泉水,吃了几天饱饭,胆子肥了不少啊。
“哦?想学枪?”
陈安蹲下身,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脸蛋,故意板起脸,“打枪可不是闹著玩的。那玩意儿后坐力大得很,你这小身板,一枪开出去,人都能给你崩飞了。”
“我不怕!”
顾安邦拍著小胸脯,一脸的倔强,“姑父你能打死大黑熊,我也能!”
“行,有志气。
陈安把他从地上拎起来,像拎个小鸡仔似的掂了掂,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过我陈安收徒弟,有规矩。”
“想摸枪?可以。”
“功夫得从娃娃抓起。想学我这百步穿杨的本事,得先练基本功。”
顾安邦一听有门儿,眼睛更亮了:“姑父!啥基本功?我学!”
陈安的嘴角勾起一抹狐狸般的笑容。
他把顾安邦放到院子中央的一块空地上,帮他拍了拍身上的雪,然后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严肃的语气说道:
“想摸枪,简单。先扎三年马步。”
“马步?”顾安邦一愣。
“对。”
陈安不由分说,上手就把他摆成了一个标准的马步姿势,两腿分开,膝盖弯曲,双手平举。
“就这个姿势。每天半个时辰,从今天开始,一天都不能少。”
陈安拍了拍他的小肩膀,那表情,活像个骗小孩进武馆的无良老中医,“什么时候你能在头顶上顶一碗水,扎够半个时辰一滴都不洒出来,我就教你摸枪。”
顾安邦:“”
他本来以为马上就能摸到那威风凛凛的真家伙了,哪知道等来的是这么个玩意儿?
他保持着那个别扭的姿势,感觉大腿根儿酸溜溜的,小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像个泄了气的皮球。
“姑父我我腿酸”
“男人哪能说腿酸?”陈安眼睛一瞪,“这才几分钟?想打黑瞎子,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顾安邦被噎得没话说,只能眼巴巴地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顾清禾。
“姑姑”
那小奶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哭腔,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顾清禾果然心软了。
她走过去,心疼地摸了摸侄子冻得通红的小脸,嗔怪地瞪了陈安一眼:“你跟他一个孩子较什么真?他还这么小,万一冻坏了怎么办?”
“没事,小孩子筋骨软,火力旺,冻不坏。”
陈安却不为所动,态度强硬,“清禾,这事你别管。男孩子,就得从小磨砺。现在不让他吃点苦,长大了就是个软脚虾,到时候怎么保护你?”
这话,算是说到了顾清禾的心坎里。
她看着陈安那张不容置疑的脸,又看了看虽然委屈巴巴、但还是努力坚持着的小侄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苏婉在旁边看着,眼里全是笑意。
她知道,陈安这是在用他自己的方式,教这个顾家唯一的男丁,怎么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
院子里。
顾安邦撅著小屁股,扎着那个歪歪扭扭的马步,鼻涕都快流到嘴里了,还在那咬牙坚持着。
陈安就跟个监工似的,双手抱胸站在一旁,时不时还出言打击两句:
“腿再弯点!没吃饭吗?”
“手举平了!想养鸟啊?”
顾清禾看不下去了,转身进屋,拿了一件厚实的小棉袄出来,心疼地给侄子披上。
陈安看着她那副护犊子的样,也没再说什么。
他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揽住她的腰,把自己的下巴搁在她瘦削的肩膀上,看着院子里那一大一小两个男人,突然感叹了一句:
“这日子,真他娘的像过日子了。”
顾清禾的身子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轻轻靠在他怀里。
是啊。
有男人,有孩子,有家。
这就是日子。
陈安闻着她发间好闻的清香,看着远处那片被白雪覆盖的山峦,心里突然动了一下。
“媳妇。”
“嗯?”
“快过年了啊。”
陈安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是时候,该给咱家添点喜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