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来的信?”
陈安的瞳孔猛地一缩,但脸上的表情却没半点变化。天禧暁税网 首发
屋里那温馨暧昧的气氛,像是被这几个字瞬间冻结了。
炕上的顾清禾和苏婉脸色“唰”地一下就白了,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
上海。
对于她们来说,那已经不是家,而是一个充满了血腥和背叛的噩梦。
“知道了。”
陈安冲著门外应了一声,然后回头,用眼神安抚了一下已经吓得不知所措的母女俩。
他把火铳重新靠回墙角,这才不紧不慢地拉开了门栓。
门外,村支书王铁柱披着件厚厚的军大衣,眉毛胡子上都挂满了白霜。他手里捏著一个牛皮纸信封,表情凝重得像是能拧出水来。
“安子,邮差刚送来的,加急的。”
王铁柱把信递过去,压低了声音,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带着几分担忧和探究,“是是你那表妹家的事?”
这村里谁不知道谁啊?陈安家这突然冒出来的“亲戚”,来历不明,早就有人在背后嚼舌根了。
“算是吧。”
陈安接过信,入手冰凉。
信封是普通的牛皮纸信封,上面用钢笔写着“黑龙江省宏伟公社靠山屯 陈安 同志收”。字迹龙飞凤舞,透著一股子说不出的嚣张。
没有寄信人地址,邮戳倒是清晰的,上海。
“行,谢了啊支书。”
陈安把信往怀里一揣,也没说别的,就要关门。
“哎,安子。”
王铁柱却一把按住了门框,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年头,成分很重要。你小子虽然是烈士遗孤,根正苗红,但也别跟那些来路不明的人走得太近,容易惹麻烦。”
“我心里有数。”
陈安点了点头,算是领了他这份情。
送走了王铁柱,陈安把门重新插好,转身回屋。
屋里的气氛压抑得吓人。
苏婉和顾清禾都坐了起来,死死地盯着他手里的那个信封,像是看着一条随时会咬人的毒蛇。
“是是他吗?”
苏婉的声音都在发抖,那张好不容易养出点血色的脸,此刻又恢复了蜡黄。
陈安没说话。
他走到煤油灯下,借着那点昏黄的光,用手指极其利索地挑开了信封的封口。
里面没有信纸,只有一张折叠起来的、从劣质笔记本上撕下来的纸条。
展开。
上面只有简简单单的两行字。
是用蘸水钢笔写的,墨水很重,力透纸背,每一个字都透著股子居高临下的狂妄和狠戾。
“东西交出来。”
“人,留你一个全尸。”
没有称呼,没有问候,只有赤裸裸的威胁。
而在那两行字的下面,是一个用红墨水画押的、极其潦草的字——
赵。
那红色,刺眼得像是干涸的血。
“啊!”
顾清禾看清了那个字,短促地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嘴,浑身都在发抖。
苏婉更是眼前一黑,身子晃了晃,差点没从炕上栽下来。
赵立仁!
那个害死她们全家的畜生!那个亲手把她们从天堂推入地狱的恶魔!
他找来了!
他竟然真的找来了!
“怎么会他怎么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苏婉喃喃自语,那双眼睛里瞬间被绝望所吞噬。
这个名字,就像是催命的符咒,瞬间抽干了她们所有的勇气和希望。
屋里,死一般的寂静,只有母女俩压抑的抽泣声。
然而,在这片绝望的死寂中,一个极其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呵呵。”
是陈安。
他看着那张催命符似的纸条,竟然笑了。
只是那笑容里,没有半点温度。
他的嘴角勾著,眼底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滚著浓烈的、毫不掩饰的杀气。
“好啊。”
陈安把那张纸条在指尖慢慢地揉搓著,声音轻得像是在说梦话,却又带着一股子让人毛骨悚然的兴奋。
“我还愁著这天寒地冻的没乐子呢。”
“这孙子,倒是挺会给我送人头。”
他抬起头,看着那对已经被吓傻了的母女,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和沉稳。
他走到灶坑旁,把手里的纸团随手扔进了那堆还带着余温的炭火里。
火苗“呼”地一下窜了起来,瞬间就把那张罪恶的纸条吞噬,化作一缕青烟。
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过身,走到炕边。
他没有坐下,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站着,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投下山一样厚重的阴影,把那对瑟瑟发抖的母女完全笼罩。
“怕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像一把重锤,狠狠砸在了两人慌乱的心上。
“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伸出手,极其粗鲁地,在那母女俩的脑袋上一人揉了一把,把她们那柔顺的头发揉得跟鸡窝似的。
“不就是个会写几个字的畜生吗?他要是敢来,我就让他把这条命,永远留在这大兴安岭!”
“有我在一天,谁也别想动你们一根头发丝。”
“我说的。”
这番话,粗俗,霸道,不讲道理。
却又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安全感。
顾清禾和苏婉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看着他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吓人的眼睛,看着他那张写满了“天王老子来了也照样干”的狂傲脸庞。
心里那股子因为恐惧而产生的冰冷,竟然奇迹般地,被一股滚烫的暖流取代了。
“可可是”
苏婉抓着他的衣角,声音还在发颤,“他他们是怎么找到这里的?咱们这一路明明已经很小心了”
这也是顾清禾想问的。
她们一路北上,换了无数次车,走了无数条小路,按理说,早就把尾巴甩干净了。
陈安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他没说话,只是转身,目光穿透那扇结满冰霜的窗户,投向了村子西头,那个今晚传出过“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的方向。
知青点。
那里,住着一群自以为是的“文化人”。
陈安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那笑容,比窗外的风雪还要冷。
“妈,清禾,你们放心。”
他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是谁把狼招进来的了。”
“明天一早,我就去把这根舌头给他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