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看着门口那个端著水盆、眼巴巴望着自己的女人,心里最硬的那块地方,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瞬间就软了。零点看书 追罪欣章结
刚才在院子里跟周扒皮斗智斗勇,跟全村人耍心眼子,他都没觉得累。可现在,看着顾清禾那双满是担忧的眼睛,一股子疲惫感突然就涌了上来。
“没伤著。”
他咧嘴一笑,想说两句俏皮话缓和一下气氛,却发现嗓子有点干。
顾清禾没说话。
她只是默默地走上前,从他手里接过那把还沾著熊毛的开山斧,小心翼翼地靠在墙角。然后,她拿起搭在盆沿上的热毛巾,拧干,踮起脚尖,轻轻地擦拭著陈安脸上的血污和汗水。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认真和专注。
那温热的毛巾拂过脸颊,带着一股子好闻的皂角香,瞬间驱散了陈安身上的煞气和寒意。
陈安就那么站着,任由她摆弄。
他低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小脸。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刷子,在眼睑下投出一片扇形的阴影,鼻尖上还挂著几颗细密的汗珠。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清冷和倔强的桃花眼,此刻却像一汪春水,里面全是化不开的心疼和后怕。
“你胳膊”
顾清禾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擦完了脸,视线落在了陈安那条赤裸的小臂上。那里,三道半尺长的血痕触目惊心,皮肉外翻,是被熊爪子扫过的痕迹。
刚才打斗的时候肾上腺素飙升没觉得疼,这会儿被冷风一吹,火辣辣地疼。
顾清禾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又酸又软。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想碰又不敢碰,眼圈瞬间就红了。
这个男人
刚才在院子里,面对着那头小山似的黑瞎子,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一拳,就打碎了那畜生的头骨。
可现在,他就这么站着,任由自己这个“累赘”笨手笨脚地给他擦脸。
他不是不疼,也不是不怕。
他只是把所有的危险,都一个人扛了下来。
把所有的强悍都给了外人,却把这难得一见的疲惫和脆弱,留给了她。
“别哭了。”
陈安看着她那副要掉金豆子的样,心里一阵烦躁,“多大点事儿,跟蚊子叮了一口似的。我以前在山里,比这重的伤多了去了,不也活蹦乱跳的?”
“那不一样!”
顾清禾猛地抬头,声音里带着哭腔,“那时候你是孤家寡人,现在现在你家里还有人等你呢!”
这话一出口,两人都愣住了。
屋里的空气瞬间变得有些微妙。
陈安看着她那张泪眼婆娑的脸,心里那点因为受伤而产生的戾气,瞬间烟消云散。
“行行行,知道了,以后注意。”
他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算是服了软。
顾清禾吸了吸鼻子,没再说话。
她转身跑到炕柜前,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不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掉了漆的铁皮盒子跑了回来。
那是陈安平时放杂物用的,里面有几瓶治跌打损伤的金疮药。
她学着陈安以前给自己上药的样子,用棉签小心翼翼地蘸了药粉,一点点往那几道伤口上撒。
她的动作很笨拙,力道也掌握不好,有时候弄疼了陈安,他“嘶”地一声,她就吓得赶紧停手,紧张地抬头看他,那模样,像只做错事的小猫。
“轻点疼”
陈安故意龇牙咧嘴地吓唬她。
“你你忍着点!”
顾清禾红著脸,嘴上虽然凶,手上的动作却更轻了。
上完药,她又找来干净的布条,一圈一圈,仔仔细细地给他包扎。那蝴蝶结打得歪歪扭扭,看着滑稽得很,却透著一股子说不出的认真。
陈安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专注地给他包扎伤口的女人。
她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身的破棉袄,头发因为刚才的忙乱而有些散乱,几缕青丝垂在耳边。
可在他眼里,此刻的她,比穿着那件华贵的紫貂大衣时,还要美上千百倍。
那种美,不是浮于表面的惊艳,而是一种洗尽铅华、落入凡尘的温柔。
是一种家的味道。
“好了。”
顾清禾终于打好了那个歪歪扭扭的结,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正好对上陈安那双深邃得像星空的眼睛。
她心里一慌,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可手刚一动,就被一只大手反握住。
陈安没用力,只是把她的手包裹在掌心里,那粗糙的老茧摩挲着她细腻的肌肤,带来一阵战栗的痒。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伸出另一只手,把她轻轻地、不容置疑地揽进了怀里。
顾清禾的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扎。
可当她的脸贴上那坚实温热的胸膛,听到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时,所有的抗拒都化作了一滩春水。
她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他身上那股混合著烟草、汗水和血腥味的男人气息。
“有你在,真好。”
陈安的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疲惫和满足。
顾清禾的身子猛地一颤,眼泪再也忍不住,无声地滑落,打湿了他胸口的衣襟。
她没说话,只是伸出双臂,紧紧地、紧紧地回抱住了他。
仿佛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把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屋外,是全村人分肉的喧嚣和欢腾。
屋内,是两个劫后余生的灵魂,无声的相拥和慰藉。
过了一会儿,顾清禾才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红得像块布。
“你你身上还有伤呢,别乱动”
她的声音细若蚊蝇,带着几分羞涩,几分关心,还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依赖。
陈安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双被泪水洗过的、水光潋滟的桃花眼,看着她那被热气熏得粉嫩的嘴唇。
心里那股子被他强行压下去的火,像是被浇了一勺热油,“轰”的一下,再次燎原。
他那双狼一样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了某种极其危险的火焰。
“伤?”
陈安的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弧度,声音沙哑得不像话:
“这点小伤算什么?只要媳妇你亲一口,别说这点伤,就是断了条腿,我明天都能给你打头老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