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被媳妇翠花连推带搡地赶出了院子,那背影带着几分悲壮像是要去炸碉堡。
院子里的人潮,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了红烧肉的念想,又被那台金贵的缝纫机闪瞎了眼大家伙揣著一肚子酸水和羡慕骂骂咧咧地各自回了家。
“嘚瑟啥呀,不就是有两张臭皮子吗?”
“就是,指不定哪天就让黑瞎子给叼了去!”
酸话顺着风飘进院里,陈安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这世上最没用的,就是穷人的嫉妒。
他把那口还在冒着热气的铁锅端回屋里又极其宝贝地把那个缝纫机机头用破布盖好,塞回了炕柜的最深处。
“行了,别看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陈安一回头就看见顾清禾还傻站在门口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炕柜,像是丢了魂儿。
“陈安”
她回过神看着陈安眼神复杂得像一团乱麻“你你哪来那么多好东西?又是肉,又是缝纫机”
在她眼里,陈安这个人简直就是个谜。
“山里捡的。”
陈安随口胡诌了一句把一碗还温著的肉汤递给她“赶紧喝了,暖暖身子。外面站半天别再着凉了。”
他没打算解释空间的秘密。
这玩意儿太惊世骇俗说出去不仅没人信,还会招来杀身之祸。看书屋 追蕞欣章洁
顾清禾捧著那碗热汤,小口小口地喝着心里却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这个男人身上的秘密,比这大兴安岭的林子还要深。
夜深了。
吃饱喝足的顾安邦早就睡得四仰八叉,还打着小呼噜。
屋里只剩下油灯那点昏黄的光,静得能听见窗外雪花落在窗户纸上的声音。
陈安借口去后院喂狗,把空间留给了炕上的母女俩。
苏婉靠在被垛上借着灯光,手里拿着一根针正在费力地给顾安邦缝补那件被鸡爪子抓破的小棉袄。她的动作很慢很生疏一看就是很多年没干过这种粗活了。
“妈,我来吧。”
顾清禾走过去,想接过针线。
“不用。”
苏婉摇了摇头放下手里的活拉着女儿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清禾,过来陪妈说会儿话。”
“妈您怎么了?”顾清禾看着母亲那双深邃的眼睛,心里有些不安。
“妈没事。”
苏婉笑了笑,那笑容在灯光下显得有些苍白却透著一股子看透世事的通透“妈就是觉得咱们娘俩的运气是真的好。”
“运气好?”顾清禾不解。
“是啊。
苏婉的目光投向窗外仿佛能穿透那厚厚的墙壁,看到院子里那个正在劈柴的男人。
“你刚才看见了吧?陈安他不是个简单的猎户。”
顾清禾点了点头,刚才那一幕给她的震撼太大了。
“我一开始也以为,他就是个力气大、会打猎的粗人。”
苏婉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可你看他今天晚上做的这些事。先是用一锅肉把马知青那个手风琴比得一文不值,这是在告诉你在这山里风花雪月填不饱肚子。”
“然后,他拿出那台缝纫机。他不是在炫耀他是在立威也是在下钩。”
“他用半锅肉做饵钓的是整个靠山屯有门路的人。你看,这不就把栓子媳-妇给钓上来了吗?用半锅咱们吃不完的肉换一个可能到手的缝纫机架子顺便还卖了栓子两口子一个天大的人情。这一石三鸟的计策滴水不漏。”
苏婉看着一脸震惊的女儿,叹了口气:
“清禾啊,这种心机这种手段是那些只会夸夸其谈的上海少爷们一辈子都学不来的。他们只会用钱砸人而陈安他会用脑子。”
顾清禾彻底呆住了。
她只看到了陈安的霸道和豪横却从未想过,这背后竟然还藏着这么深的算计。
“妈这双眼睛看人看了半辈子,没走过眼。”
苏婉握紧了女儿的手语气变得格外郑重“这人看着糙心却是细的。他身上有股子狼一样的狠劲但那狠劲是对外的。对自己人,他是真舍得把心窝子掏出来。”
“咱们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能在这乱世里遇到这么一棵能遮风挡雨的大树是咱们的造化。”
苏婉看着女儿那张羞红的脸,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了:
“清禾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妈的意思你懂吗?”
顾清禾的心猛地颤了一下脸颊滚烫,下意识地就要抽回手。
“妈!您您说什么呢”
“傻孩子,妈是在为你好。”
苏婉没让她躲反而把她的手握得更紧了“这样的男人是靠山是能护你一辈子的。可男人也是要哄的尤其是他这种吃软不吃硬的。你看他今天又是给你买雪花膏又是要给你做貂皮大衣那点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可你呢?一天到晚不是跟他犟嘴,就是把他当贼防著。”
苏婉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有些恨铁不成钢:
“清禾啊,你要主动点。”
“别老端着你那大小姐的架子。这山里不认那个。你得让他知道你心里有他你把他当自家人。男人嘛都是顺毛驴你给他点甜头,他还不得把天上的月亮都摘下来给你?”
顾清禾被母亲这番话说得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主动点?
怎么主动?
难道要像刘寡妇那样,不知羞耻地往上贴吗?
她做不来
“我我不知道”
顾清禾把头埋进膝盖里,声音闷闷的。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陈安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他手里还拎着几块刚劈好的木柴准备给火炕添点火。
“聊啥呢?这么热闹。”
他一进屋就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那母女俩跟做了贼似的立马不说话了。
苏婉冲他笑了笑:“没什么就是跟清禾说说这天冷了晚上得多烧点柴,别把炕烧凉了。”
“那可不。”
陈安把木柴塞进灶坑里拍了拍手上的土火光映得他侧脸轮廓分明,“外面又起风了今晚怕是更冷。柴火得多烧点不然半夜准得冻醒。”
他说著,转过头正好对上顾清禾那双亮晶晶、却又带着几分慌乱的桃花眼。
她脸红得像个苹果,眼神躲躲闪闪的不敢看他。
陈安一愣随即咧嘴一笑,那笑容里带着几分了然的坏意。
“看我干啥?”
他故意凑近了一点压低了声音,那温热的气息几乎要喷在顾清禾的脸上:
“脸这么红,是不是也觉得今晚这炕得烧得旺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