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那句轻飘飘的“你确定?”,像是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在了马宏那颗脆弱又高傲的自尊心上。
“我”
马宏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他想放两句狠话可看着陈安手里那两只还在滴血的兔子再回想起刚才那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的石头,到了嘴边的话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比打猎?那是自取其辱。
比力气?眼前这男人身上的腱子肉,看着比他大腿都粗。
可就这么认怂,他这知青队长的脸往哪搁?尤其是在那个清丽脱俗的“白莲仙子”面前!
“君子动口不动手!”
马宏急中生智猛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找到了自己的主场“我们知识青年来到农村不是为了比试谁的拳头更硬,而是为了传播文化提升思想觉悟!”
他清了清嗓子冲著周围越聚越多的村民,摆出了一副教书先生的架势:
“乡亲们!物质生活要丰富精神生活更要充实!光吃饱肚子那是猪!人,是要有艺术追求的!”
这话说的慷慨激昂,把自己摆在了一个极高的位置上。
陈安抱着胳膊,靠在墙上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他嘴角那抹嘲讽的弧度就没下去过。
“所以呢?”陈安懒洋洋地问道“马同志是打算给我们表演个原地升天,丰富一下我们的精神世界?”
“你!”
马宏被噎得够呛深吸一口气,强行把话题拉了回来。
“为了丰富大家的业余文化生活我决定,今晚就在我们知青点举办一场小型的文艺汇演!”
他一挺胸膛,脸上重新焕发了光彩“我将为大家演奏一曲手风琴独奏——《莫斯科郊外的晚上》!用艺术的琴声洗涤大家疲惫的灵魂!”
说完,他还特意冲著顾清禾的方向露出了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
手风琴?
那可是个稀罕玩意儿。村里人只在广播里听过,谁也没见过真的。一时间人群里响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陈安看着马宏那副嘚瑟的样子,心里乐了。
这小子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这是看打架打不过准备改用“文斗”了?想用那几首酸掉牙的曲子,把顾清禾的魂儿勾走?
天真。
“行啊文艺汇演,好事儿啊。”
陈安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成功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不过马同志这大冷天的光听曲儿不顶饿啊。这灵魂洗涤干净了肚子饿得咕咕叫那不是更难受?”
“你什么意思?”马宏警惕地看着他。
“没什么意思。”
陈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就是觉得光有精神食粮不够还得有物质食粮。这样吧,你晚上不是要演奏吗?正好我今儿个打的猎物多也准备在家里开个小灶。”
他冲着人群扬了扬手里的兔子,声音里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诱惑:
“今晚我家炖红烧肉!正宗的野猪五花三层肥而不腻入口即化!谁要是想来凑个热闹闻闻味儿,我陈安敞开大门欢迎!”
这话一出,人群瞬间炸了。
红烧肉?!
在这连棒子面都吃不饱的年头,这三个字简直就是天底下最动听的魔咒!
刚才还对什么“莫斯科的晚上”充满好奇的村民们此刻一个个喉结滚动,眼神发直那口水差点没从嘴角流下来。
马宏的脸瞬间绿了。
他这是阳谋!赤裸裸的阳谋!
用最高雅的艺术,去对决最原始的食欲?这还用比吗!
“陈安!你这是在侮辱艺术!”马宏气得浑身发抖。
“我侮辱艺术?”
陈安摊了摊手一脸无辜,“我这是响应号召搞活经济。这样吧马同志咱们也别说谁侮辱谁。咱们来打个赌。”
他指了指马宏,又指了指自己家的方向:
“今晚你拉你的手风琴我炖我的红烧肉。咱们就看看,这村里人到底是爱听你的曲儿还是爱闻我家的肉味儿。”
“我要是输了,这两只兔子白送你下酒。你要是输了嘛”
陈安摸了摸下巴,坏笑道:“以后见了我媳-我表妹就绕道走。别拿你那套酸词儿来烦她。”
“你!”
“怎么?不敢?”
“谁说我不敢!”
马宏被逼到了墙角脖子一梗“比就比!我倒要看看是我的艺术能陶冶情操,还是你的猪肉更能让人堕落!”
当天晚上,夜幕刚一降临。
靠山屯就上演了极其魔幻的一幕。
知青点那边,马宏穿着一身干净的中山装坐在油灯下怀里抱着那架擦得锃亮的“鹦鹉”牌手风琴。
悠扬的琴声响起。
不得不说马宏确实有两把刷子。《莫斯科郊外的晚上》被他拉得婉转悠扬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忧伤,让不少上了年纪的老人听得如痴如醉。
然而,这美好的艺术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琴声进入高潮的时候一股极其霸道、极其蛮横、极其不讲理的香味,顺着风从村东头陈安家的方向飘了过来。
那是红烧肉的味道!
而且不是普通的红烧肉。
陈安这孙子太坏了。他不仅把锅搬到了院子里,还在里面加了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八角、桂皮、香叶!
那五花三层的野猪肉在铁锅里“咕嘟咕嘟”地翻滚著肥肉被煸得滋啦作响,瘦肉吸饱了浓稠的酱汁冰糖炒出的糖色在火光下泛著诱人的红光。
那香味简直就像是长了钩子,见缝插针地往人鼻孔里钻把肚子里的馋虫全都勾了出来。
“咕噜”
知青点门口一个正在听曲儿的老大爷,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他抽了抽鼻子,眼神开始往村东头瞟。
“他娘的真香啊”
有一个就有第二个。
渐渐的听曲儿的人群开始骚动起来。大家伙的耳朵还留在莫斯科的郊外但那魂儿,早就被那锅红烧肉给勾走了。
终于有个半大小子忍不住了抹了把哈喇子,猫著腰就往陈安家溜。
有人带头,队伍瞬间就散了。
“哎哎你们干嘛去?”
马宏拉得正起劲一睁眼,发现台下的人跑了一大半。
“马知青,你这曲儿拉得是好听就是不顶饿啊!”
一个大娘尴尬地笑了笑,也跟着人群往外走“我我去看看我家猪喂了没”
眨眼间,知青点门口就只剩下几个女知青在风中凌乱。
马宏的琴声戛然而止那张原本还带着几分艺术家傲气的脸,此刻青一阵白一阵比调色盘还精彩。
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的阳春白雪在人民群众最质朴的食欲面前,被一锅红烧肉ko得体无完肤。
陈安家院子里,此刻已经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死死盯着那口锅那眼神,恨不得把锅都给吞了。
陈安也不小气拿着大勺搅了搅,让那香味散得更远些。
他抬头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眼神复杂又带着几分笑意的顾清禾冲她得意地眨了眨眼。
看吧。
这就是实力。
“陈安,你这你这肉卖不卖啊?”
人群里有人终于忍不住,壮著胆子问了一句。
陈安笑了。
他等的就是这句话。
“卖?开玩笑,这肉是我家老婆孩子吃的怎么能卖?”
他话锋一转,声音提高了几分确保每个人都能听见:
“不过嘛既然乡里乡亲的都来了我陈安也不能太小气。这样吧,我家正好缺台缝纫机谁要是能帮我弄来一台我这锅肉分他一半!”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缝纫机?!
那可是比自行车还金贵的大件儿!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觉得陈安是在痴人说梦的时候。
陈安慢悠悠地走进屋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从那破柜子里,直接拖出了一个崭新的、油光锃亮的——缝纫机机头!
他把机头往桌上一墩,拍了拍上面的铁疙瘩冲著目瞪口呆的众人咧嘴一笑:
“怎么?不信?”
“我就差个机架子了。谁有本事,这肉就是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