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陈安听着那句细若蚊蝇的“好吃吗”,差点没笑出声来。
这小醋坛子,嘴上说著不要身体倒是诚实得很。
“好吃不好吃,那也得看是谁吃了。”
陈安翻了个身面对着那堵高高的“柏林墙”声音懒洋洋的却透著一股子坏笑“飞龙鸟那可是东北八大珍,肉嫩汤鲜给神仙都不换的好东西。本来是打算给你补身子的既然某些人心眼儿小容不下别人身上的香粉味儿那这口福”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叹了口气:“我看还是算了,省得脏了您那金贵的嘴。”
被窝里的人影猛地动了一下,显然是被戳中了痛处。
过了一会儿,那堵“墙”的顶端探出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
顾清禾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看着陈安那个模糊的背影咬了咬嘴唇,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情不愿的妥协:
“你你还没说那味儿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有啥好说的?”
陈安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把背影留给她,“一个卖货的看我出手阔绰想占点便宜呗。我要是早知道会惹咱们顾大小姐不高兴我当时就该把那件破衣服给烧了。”
他说著还真就坐了起来,作势要去脱那件中山装。
“哎!你干嘛!”
顾清禾吓了一跳,赶紧伸手去拉他“大半夜的你疯了?这衣服烧了你明天穿什么?”
陈安顺势抓住她冰凉的小手,反手把人往怀里一带。
“哗啦——”
那堵“柏林墙”瞬间崩塌。
顾清禾惊呼一声,整个人连人带被子滚进了陈安的怀里。
“当然是穿媳妇给做的新衣服啊。”
陈安把她紧紧搂住下巴抵在她的发顶上闻著那股子好闻的皂角香,心情大好。
“你你放开我!”
顾清禾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可那力气跟小猫挠痒痒似的根本撼动不了这堵人墙分毫。
“不放。”
陈安耍起了无赖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吸了一口她身上的味道“外面的庸脂俗粉哪有你香?那味儿闻著就呛鼻子跟咱家媳妇这又香又软的啧啧根本没法比。”
“我陈安眼又不瞎,是块宝玉还是块玻璃碴子我分得清。”
顾清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情话攻击弄得晕头转向。
这个男人
怎么这么会说啊!
明明是那么直白、那么露骨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和真诚。
顾清禾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脸颊滚烫心跳得像擂鼓。
“谁谁是你媳妇了”
她还在做着最后的抵抗,声音却软得像化了的糖。
“早晚的事。”
陈安嘿嘿一笑,知道这丫头是哄好了。
他松开手没再得寸进尺而是像变戏法似的,从枕头底下摸出两样东西。
一样是用油纸包著的,方方正正。
另一样则是个铁皮盒子,上面印着花花绿绿的洋文和穿着蓬蓬裙的外国小姑娘。
“这是啥?”
顾清禾好奇地凑过去,鼻翼动了动闻到了一股极其诱人的甜香。
“赔罪的礼物。”
陈安打开那个油纸包里面是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猪里脊肉。这块肉粉嫩粉嫩的没有一丝肥膘,是整头猪身上最嫩、最贵的一块。
“这个给你留着,明天炒个肉丝吃。省得你说我天天拿大肥肉糊弄你。”
他又打开那个铁皮盒子。
满满一盒巧克力每一块都用锡纸包著,在昏暗的光线下泛著诱人的光泽。
“还有这个,你们上海女人不是都好这口吗?甜的吃了心情好。”
顾清禾彻底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着那盒巧克力。
那是她以前在上海最爱吃的牌子德芙。那时候家里有钱想吃多少有多少。可自从逃出来,她已经快忘了甜是什么滋味了。
她没想到,陈安竟然会记得她随口提过的一句话。
也没想到他竟然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她。
眼眶瞬间就红了。
那种被人在乎、被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像是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她心里最后那道防线。
“你你哪来的这么多好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却不是委屈是感动。
“山人自有妙计。”
陈安捏了一块巧克力剥开锡纸,直接塞进了她嘴里。
浓郁的、带着一丝苦涩的甜味在舌尖化开。
顾清禾的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
她一把抱住陈安的脖子把脸埋在他宽厚的肩膀上,呜呜地哭了起来。
“行了行了,哭啥呀。”
陈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弄得一愣随即有些笨拙地拍着她的后背,“吃块糖把你甜哭了?那以后咱不吃了。”
“不是呜呜”
顾清禾在他怀里蹭了蹭把鼻涕眼泪全抹在了他的背心上“陈安,你真好。”
这三个字,比什么情话都动人。
陈安的心瞬间软成了一滩水。
他搂着怀里这个哭得像个孩子的女人下巴轻轻磨蹭着她的发顶,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
“傻丫头,现在才知道我好?”
“早跟你说了进了这个门你就是我的人。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谁也没说话。
窗外的风雪声仿佛成了这温馨一刻的背景音乐。
过了一会儿顾清禾的哭声渐渐停了,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陈安。”
“嗯?”
“明天我想喝飞龙汤。”
“好,管够。”
“我还想吃巧克力。”
“给你留着一天一块,吃多了牙疼。”
“那你不许再跟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了。”
“得嘞,听媳妇的。”
就在这腻歪劲儿还没过去的时候。
“汪!汪汪汪!”
院子里,原本已经趴窝睡了的大黄狗突然毫无征兆地狂吠起来。
那声音不是平时看见生人那种警告性的低吼,而是充满了暴躁和敌意一声比一声凶狠而且是冲著后院的方向。
陈安脸上的温情瞬间褪去,眼神一凛猛地坐直了身子。
“怎么了?”顾清hband吓了一跳,也跟着坐起来。
“不对劲。”
陈安翻身下地,动作快得像只猎豹。
“大黄是猎犬,闻着生人味儿不会这么叫。这动静是闻著血腥味儿了。”
他一边说,一边已经抄起了墙角那杆黑洞洞的老火铳另一只手极其自然地把顾清禾护在了身后。
“有东西翻墙进来了。”
陈安压低了声音,那双在黑夜里亮得吓人的眼睛死死盯着后院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
“这大半夜的是哪路不开眼的,敢来太岁头上动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