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空气仿佛被冻住了。
刚才还满院子乱窜的冷风这会儿也像是被顾清禾身上那股子寒气给镇住了,悄无声息。
陈安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
他低头看了看顾清禾手里捏著的香皂又看了看她那双明亮却冰冷的桃花眼,脑子一时没转过弯来。
“啥味儿?”
他下意识地抬起袖子闻了闻,一股混合著汗味、烟草味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廉价香粉味钻进鼻子。
“哦,你说这个啊。”
陈安恍然大悟,随口解释道“刚才在供销社人太多挤的呗。那些城里来的女同志一个个跟抹了半斤腻子似的那味儿能熏死人。”
他说得坦荡可这话听在顾清禾耳朵里,却变了味道。
城里来的女同志?
还一个个?
好啊你陈安,这一趟进城不光是去“支援国家建设”了还顺便视察妇女工作去了?
顾清禾心里那股子刚冒出来的甜腻劲儿,瞬间被一股酸涩给取代了。
她面无表情地把手里的香皂和头绳塞回陈安怀里动作干脆利落,一点都不拖泥带水。
“既然是城里同志身上的味儿,那这东西我也用不上了。”
她的声音冷得像窗户上的冰凌花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这种带着别人香味儿的东西我嫌脏。
说完她看都不看陈安一眼,转身就进了屋“砰”的一声把门帘摔得山响留给陈安一个冷冰冰的后脑勺。
陈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一愣一愣的。
他站在院子里手里拿着那两块香皂,脑子里全是问号。
咋的了这是?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这娘们”
陈安低头闻了闻自己的袖子,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那股子香粉味,八成是柳红那娘们刚才拉拉扯扯时蹭上的。
“操,吃醋了?”
陈 an 脑子里蹦出这三个字,随即忍不住乐了。
这感觉,新鲜。
以前在村里,那些大姑娘小媳妇看见他就躲生怕被他这个“该溜子”沾上。这还是头一回有女人因为他身上沾了别的女人的味儿跟他甩脸子。
而且这女人的醋劲儿还挺大,那股子酸味隔着二里地都能闻到。
陈安非但没生气,心里反倒有点美滋滋的。
这说明啥?
说明这只白天鹅,是真的把他当成自己的窝了开始护食了。
“行啊你顾清禾,长本事了啊。”
陈安嘀咕了一句,拎着东西进了屋。
屋里气氛降到了冰点。
苏婉正坐在炕头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家女儿。顾清禾则背对着门口坐在炕梢肩膀一耸一耸的,明显是在生闷气。
陈安把东西往桌上一放也不搭理顾清禾,直接把那两罐麦乳精递给苏婉。
“妈,这个给您和安邦补身子。这玩意儿有营养一天冲一碗比喝粥强。”
苏婉接过麦乳精,看着外甥和女儿这副样子叹了口气:“陈安啊清禾她”
“没事儿,妈小孩子家家的闹点小脾气正常。”
陈安大大咧咧地摆了摆手,一屁股坐在顾清禾旁边故意往她身上凑了凑。
顾清禾立马像被针扎了似的,往墙根那边挪了挪离他八丈远。
陈安也不恼拿起那块被嫌弃的香皂,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自言自语道:
“哎呀,这上海来的香皂就是不一样真香。可惜啊有人不识货非说这上面有狐狸精的味儿。那咋办呢?总不能扔了吧?太浪费了。”
他说著,眼角的余光一直瞟著顾清禾的反应。
顾清禾的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有了!”
陈安一拍大腿,“正好栓子他媳妇不是快生了吗?这香皂滑溜听说生孩子的时候能用上。我这就给她送去也算不浪费国家资源。”
说著,他拿着香皂就要下地。
“你敢!”
一直装死的顾清禾猛地回过头一把抢过陈安手里的香皂死死抱在怀里,那双红通通的眼睛狠狠瞪着他。
“这是你买给我的!凭什么送给别人!”
“哟,不嫌脏了?”陈安挑眉。
“我”顾清禾被噎了一下随即梗著脖子嘴硬“我我乐意!我用开水烫八遍再用,总行了吧!”
陈安看着她那副明明在乎得要死,却非要嘴硬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这丫头,吃起醋来还挺可爱。
“行行行,都给你。”
陈安把头绳和雪花膏也塞给她“都是你的谁也抢不走。行了吧,我的姑奶奶?”
顾清禾看着怀里的东西又看了看陈安那张带笑的脸,心里的那股子酸劲儿慢慢被一股甜意取代了。
她也知道自己刚才有点无理取闹了。
可就是控制不住。
一想到陈安在城里跟别的女人有说有笑甚至可能还有肢体接触,她心里就堵得慌像是被人塞了一团酸棉花。
“以后不许再沾著别的女人的味儿回来。”
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透著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得嘞!”
陈安立马举手投降,一脸的正气凛然“保证完成任务!以后出门我都绕着女同志走行不行?”
顾清禾被他这副样子逗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这一笑,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屋里的气氛瞬间又回暖了。
然而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安才发现自己高兴得太早了。
顾清禾虽然不生气了但晚上躺在炕上的时候,那戒备心比以前还强。
她不仅把小侄子顾安邦当成了楚河汉界甚至还用一床叠起来的被子在两人之间又筑起了一道“柏林墙”那架势简直是严防死守,滴水不漏。
陈安躺在外头看着那道高高的“墙”,有些哭笑不得。
这叫什么事儿啊?
“喂,顾清禾。”他小声喊。
“干嘛?”被窝里传来闷闷的声音。
“你这是防贼呢?”
“防狼。”
“”
陈安彻底没辙了。
看来这醋劲儿还没完全过去呢。
他叹了口气,在心里盘算著。
看来光靠嘴皮子是不行了这哄媳妇,还得靠硬实力。
“行,你厉害。”
陈安翻了个身背对着那道“墙”,自言自语似的嘀咕了一句:
“本来还想着明儿个进山给你打只飞龙鸟炖汤喝看来是没这口福了。某些人啊,不配喝。”
被窝里的人影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一个细若蚊蝇的声音飘了过来:
“飞龙鸟好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