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终于停了。
大兴安岭的冬天雪停不代表暖和,反倒是那种干冷更往骨头缝里钻。日头惨白地挂在天上照得满地银光刺眼看久了容易得雪盲症。
陈安在院子里捣鼓那个简易爬犁。
几根结实的桦木条子拿火烤弯了底下抹上一层厚厚的猪油在这硬邦邦的雪地上跑起来,比后世的小汽车还顺溜。
他把那个鼓鼓囊囊的大麻袋往爬犁上一扔,拿草绳勒紧。
这麻袋里装的可都是硬通货。
前两天打的那几张狼皮,剥下来硝制得虽然粗糙但这皮毛厚实没杂色是御寒的好东西。还有之前存的几张红狐狸皮火红火红的看着就喜庆。
当然最值钱的宝贝不在这儿。
陈安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的胸口位置。
那根百年的野山参正裹着红布静静地贴着他的心口窝。那可是能换半条街的“房产证”,得拿命护着。
“这就走了?”
苏婉披着那件刚缝好护膝的旧棉袄,扶著门框站在门口脸上的担忧怎么也藏不住。
“这路滑天又冷,要不过两天再去?”
她虽然想让女儿吃点好的,但也怕这唯一的顶梁柱出事。这几天相处下来她是真把陈安当半个儿看了。
“不能等了。”
陈安紧了紧脚上的绑腿把狗皮帽子往下一拉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精亮的眼睛。
“清禾这烧刚退身子骨虚得厉害家里那点草药顶多是治标。我得去县里抓点补气血的药,顺便把这些皮子出了换点现钱和票。”
他拍了拍身后的麻袋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再说了这可是支援国家建设去,光荣着呢。”
其实就是去销赃。
但这也就是心里想想,嘴上必须得正能量。
“那你千万小心。”苏婉叹了口气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只是默默地帮他把围巾掖紧了些。
“放心吧妈这一片林子我闭着眼都能走出去。看好家,等我回来吃晚饭。”
陈安不再磨叽脚下一蹬滑雪板,手里的撑杆猛地一点地。
“嗖——”
整个人连带着身后的爬犁像是一支离弦的箭瞬间冲出了院子,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
三十多里的山路,那是实打实的体力活。
好在喝了灵泉水,陈安现在这体格壮得跟牛犊子似的。
两边的松树飞快倒退,寒风刮在脸上像刀割但陈安心里却是火热的。
这哪是去受罪?这是去发财!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他这一爬犁的东西,只要进了城那就是行走的金库。
两个小时后,宏伟县城的轮廓出现在了视线里。
比起靠山屯的死寂,县城里多少有了点人气儿。
大街上灰扑扑的人们穿着清一色的蓝黑棉袄,缩著脖子匆匆赶路。墙上刷著红色的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字迹被风雪侵蚀得有些斑驳。
陈安没直接往供销社或者是国营收购站去。
开玩笑,去那地方?
那里的收购员一个个眼高于顶给的价格更是死得不能再死。一张上好的狼皮,顶多给你算个三五块钱还得看人家脸色。
他是来赚钱的,不是来搞慈善的。
陈安熟练地拐进了一个无人的死胡同。
左右瞅了瞅确定没人他把滑雪板和爬犁意念一动收进空间,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早就准备好的黑口罩戴上又把帽檐压得极低几乎盖住了眼睛。
这年头,虽然没有天眼监控但小心驶得万年船。
他把那个大麻袋往肩上一扛,整个人气质瞬间一变。
刚才还是个风风火火的猎户这会儿缩肩塌背,眼神游移活脱脱一个常年混迹街头的“倒爷”。
他要去的地方,是县城西边的老槐树巷子。
那地方明面上是一片破败的民房,实际上却是整个县城最大的“鸽子市”也就是黑市。
这里没有票证只认现钱和硬通货。只要你有胆子,有门路除了原子弹啥都能买著也啥都能卖掉。
还没走进巷子口,空气里的味道就变了。
那种紧张、压抑、却又带着极致诱惑的贪婪气息,顺着寒风直往鼻子里钻。
巷子口蹲著两个揣著袖子的老头,看似在晒太阳实则那双浑浊的眼珠子跟雷达似的在每一个路过的人身上扫来扫去。
那是“放风”的。
陈安目不斜视,脚步稳健地走了进去。
巷子里静悄悄的没人吆喝也没人交谈。买卖双方都跟做贼似的看中了东西就用袖子把手一罩,在袖筒里捏手指头讲价。
这叫“袖里乾坤”。
陈安扛着那么大一个麻袋一进来原本死寂的巷子里,空气瞬间流动了起来。
无数道目光,像是闻到了血腥味的苍蝇瞬间黏了上来。
贪婪、探究、怀疑,还有几道不加掩饰的恶意。
这年头敢背着这么大包东西进黑市的,要么是拥有通天背景的大佛要么就是不知死活的肥羊。
陈安脚步顿了一下,随即嘴角勾起一抹藏在口罩下的冷笑。
他紧了紧肩上的麻袋,不但没躲反而挺直了腰杆大步流星地往巷子深处走去。
想把他当肥羊宰?
那得看看这帮人有没有一副好牙口,能不能啃动他这块硬骨头!
“兄弟,有好货?”
刚走没两步,一个穿着破皮夹克、满脸横肉的男人就横著膀子挡在了路中间。
他嘴里叼著根牙签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陈安肩上的麻袋,那只揣在怀里的手似乎正握著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看一眼?”
男人往前凑了一步,那股子地痞流氓特有的馊味扑面而来。
陈安停下脚步,隔着口罩声音闷闷的却透著股子不耐烦的劲儿:
“不买别挡道。”
“哟呵?是个生瓜蛋子?”
男人乐了回头冲著巷子阴影里吹了声口哨“哥几个,来活了这儿有个不懂规矩的!”
随着他这一声原本看似无人的角落里稀稀拉拉走出来四五个汉子,呈扇形把陈安围在了中间。
每个人手里都不空着,有的拿着半截砖头有的袖子里滑出一根铁棍。
气氛瞬间绷紧。
周围那些真正做买卖的人见状不但没人管,反而一个个抱着自己的东西往后缩生怕溅一身血。
黑吃黑。
这在鸽子市,是再稀松平常不过的戏码。
陈安看着这几个把路堵死的混混不但没慌反而轻轻叹了口气,把肩上的麻袋慢慢放到了地上。
“怎么?想明抢?”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指关节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眼神里没有半点恐惧反倒升腾起一股子兴奋的火苗。
这几天在家里哄媳妇、带孩子,这身子骨都要生锈了。
正好。
拿这几个不开眼的练练手,顺便给这县城的黑道立立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