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像是打翻了的胭脂罐子,把整片大兴安岭的雪原都染成了一层醉人的金红色。
风停了林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脚踩在雪地上的“咯吱”声,还有爬犁碾过积雪的摩擦声。
陈安把那杆老火铳斜挎在背上手里拽著麻绳,身子微微前倾拉着满载猎物的爬犁走得四平八稳。他的步子很大每一步都踩得结结实实透著一股子让人心安的力道。
顾清禾坐在爬犁上身下垫著那张还带着余温的狼皮怀里抱着那根价值连城的“萝卜”整个人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她看着前面那个宽阔的背影看着他呼出的白气在夕阳下晕染开来,心里那种一直紧绷著的弦突然就松了下来。
这一路,她见过他杀狼时的狠戾见过他挖参时的狂喜也挨过他的骂受过他的气。
按理说像她这种在上海滩长大的娇小姐,应该最讨厌这种粗鲁、野蛮、满嘴脏话的男人。
可奇怪的是此时此刻,看着这个背影她竟然觉得比以前见过的任何人都顺眼。
“陈安。”
她忍不住喊了一声,声音被围巾闷著听起来软糯糯的。
“咋了?屁股又冻疼了?”
陈安头也没回脚步也没停嘴里依旧吐不出什么象牙来“再忍忍,马上到家了。
顾清禾没生气,反而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问道:
“你为什么要对我对我们家这么好?”
这话憋在她心里很久了。
非亲非故还是个黑户。他不仅救了命给了吃的还为了护住她们在村里大费周章。虽然他嘴上总是说“不养闲人”、“抵债”,可顾清禾不傻谁家债主会把欠债的当祖宗一样供著?还把自己拼命打来的猎物给她坐?
陈安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停下来,转过身。夕阳的余晖打在他那张棱角分明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他那原本带着几分痞气的眉眼看起来竟然有些深邃。
他从兜里摸出烟袋锅子,没点只是叼在嘴里眯着眼睛看着坐在爬犁上的女人。
“想知道?”
顾清禾点了点头,眼神认真。
陈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那种熟悉的、带着侵略性的痞劲儿又回来了。
“因为你是我的猎物。”
顾清禾一愣,没太听懂。
陈安走近两步,弯下腰双手撑在爬犁两侧把她整个人圈在自己的影子里。那种强烈的雄性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逼得顾清禾呼吸一滞。
“在山里猎人为了守住自己看中的猎物,是可以拼命的。秒蟑洁晓税旺 更歆醉全”
他盯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顾清禾的心尖上:
“被我陈安叼进窝里的除了我,谁也别想动。天王老子也不行。”
轰——!
顾清禾感觉脑子里像是炸开了一朵烟花。
这算什么?
表白?还是宣誓主权?
要把人比作猎物这简直是粗鲁到了极点野蛮到了极点。可偏偏从这个男人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让人无法抗拒的霸道和深情。
她的脸瞬间红透了,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如果是以前她一定会觉得这是冒犯,是侮辱。
可现在她看着那双亮得吓人的眼睛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甚至,内心深处还涌起了一丝隐秘的、羞耻的欢喜。
原来,做他的猎物是被这样护着的。
“傻样。”
陈安看着她呆滞的样子轻笑一声,伸手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坐稳了驾!”
他重新拉起绳子,大步流星地往山下走去嘴里还哼起了那不知名的小调心情显然好到了极点。
顾清禾摸了摸发烫的鼻子,看着他的背影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弧度。
两人回到靠山屯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
各家各户的烟囱里都冒起了炊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柴火味。
陈安拉着爬犁刚进自家院子还没等把院门关严实,就听到隔壁院墙那边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甜得发腻、带着钩子的声音在墙头响了起来:
“哟,是陈安兄弟回来了?”
顾清禾正准备从爬犁上下来,听到这声音动作猛地一僵。
这是女人的声音。
而且,不是那种大大咧咧的农村妇女嗓门是那种刻意捏著嗓子、透著一股子骚劲儿的调调。
陈安眉头一皱,转头看去。
只见隔壁那半人高的土墙上,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
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还扑了粉在这大冷天里居然没穿臃肿的棉袄,而是披着件显身段的花夹袄领口还微微敞着露出一抹腻人的白。
是住在隔壁的刘寡妇,刘翠兰。
这女人在靠山屯可是个名人死了男人没几年却把自己养得水灵灵的,一双桃花眼见谁都放电村里不少光棍汉都被她勾得五迷三道的。
“哎呀,兄弟你可算回来了。”
刘寡妇见陈安看过来,笑得更欢了身子往前探了探胸前那两团肉就在墙头上一颤一颤的“嫂子在家等你半天了。”
陈安把爬犁放下,语气不冷不热:“有事?”
他对这女人没什么好感一天天正事不干,净琢磨怎么钻男人被窝。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刘寡妇嗔怪地白了他一眼那眼神简直能拉出丝来“是这么回事儿嫂子家那水缸裂了。大冬天的我也没个男人帮衬想挑点水都存不住。这不寻思着你手巧,想让你受累过去给嫂子补补?”
说到“补补”两个字的时候,她特意加重了语气眼神直勾勾地往陈安下三路瞟暗示意味简直不要太明显。
补缸?
这大晚上的,孤男寡女补的是水缸还是别的什么缸那可就不好说了。
陈安刚想开口拒绝,却感觉身边一阵风刮过。
原本还动作迟缓、坐在爬犁上装柔弱的顾清禾,此刻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噌”地一下跳了下来。
她几步冲到陈安前面,像只护食的小母鸡一样死死挡在了陈安和刘寡妇中间。
那张原本还带着羞涩的小脸此刻板得死死的,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全是冷飕飕的寒气。
想勾引我的猎人?
门儿都没有!
顾清禾深吸一口气也不管自己身上还穿着那件土得掉渣的破棉袄仰起头,用一种正宫娘娘抓小三的其实冲著墙头的刘寡妇冷冷一笑:
“这位大嫂,补缸这种粗活我家陈安可干不了。他累了一天了得歇著。”
“你要是真急,我去帮你补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