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被野兽盯上的感觉,就像是大冬天被人扒光了扔进冰窟窿里寒气顺着毛孔直往骨髓里钻。
顾清禾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她死死咬著嘴唇两只手紧紧抓着陈安的后衣摆,指节泛白。脑子里疯狂回荡著陈安之前的警告:别叫!千万别叫!
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两眼一翻晕过去了。可现在,那个挡在她身前的宽阔背影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硬生生替她扛下了所有的恐惧。
“三只。”
陈安的声音平静得可怕甚至带着一丝让人摸不著头脑的兴奋,“运气不错是一家三口整整齐齐送上门来了。”
他对面的灌木丛一阵晃动,积雪簌簌落下。
三头灰黑色的巨狼缓缓走了出来。
领头的那只公狼体型大得吓人呲著一口黄牙,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滴落在雪地上烫出一个个小坑。它那双绿油油的眼睛死死盯着陈安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像是在给猎物下最后的通牒。
这畜生饿急眼了。
在大兴安岭,饿疯了的狼比老虎还难缠。它们不要命。
“退后。”
陈安头也没回,低喝一声。
顾清禾机械地往后挪了两步腿软得像面条,但愣是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就在她后退的瞬间,那头公狼动了。
它后腿猛地一蹬地,庞大的身躯像是一颗出膛的炮弹带着腥风直扑陈安的咽喉。
快!太快了!
顾清禾只觉得眼前一花,那张血盆大口就已经到了陈安面前。
“找死!”
陈安不退反进。
就在狼爪即将搭上他肩膀的一瞬间,他整个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下一矮。
借着雪地的滑劲儿他身子后仰一个标准的战术滑铲,像条泥鳅一样贴着地面从公狼腾空的腹部滑了过去。
与此同时,他右手那把锋利的侵刀猛地向上挥出。
“呲啦——”
一声令人牙酸的裂帛声响起。
那是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
公狼还在半空中肚子就被划开了一道大口子。它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嚎重重地摔在顾清禾脚边两米远的地方内脏混著热血洒了一地,在雪地上冒着腾腾热气。
一招毙命!
顾清禾捂著嘴,眼睛瞪得像铜铃大脑一片空白。
这也太猛了!
然而危机并没有解除。
看到首领被杀剩下那两只狼并没有逃跑,反而被血腥味彻底激发了凶性。它们一左一右配合默契地同时扑了上来想要把这个人类撕成碎片。
“来得好!”
陈安一个鲤鱼打挺从雪地上弹起来,手里的老火铳看都没看抬手就是一枪。
“砰——!”
巨大的枪声在寂静的山林里炸响,震得树枝上的积雪哗啦啦往下掉。
左边那只狼的脑袋像烂西瓜一样瞬间炸开红的白的喷了一地,身子随着惯性滚出去老远抽搐了两下就不动了。
但这老火铳是单发的,打完这一枪就成了烧火棍。
右边那只狼已经到了跟前,锋利的獠牙直奔陈安的大腿咬来。
这时候换弹药肯定是来不及了。
顾清禾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想要冲上去帮忙却见陈安脸上闪过一丝狞笑。
他双手倒握枪管把那沉重的实木枪托当成了锤子抡圆了胳膊,借着腰部的力量狠狠地砸了下去。
“给我趴下!”
“咔嚓!”
这一击势大力沉,正中狼头。
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那只狼连哼都没哼一声脑袋直接被打得凹进去一块,四肢一软像摊烂泥一样瘫在了地上。
这就是喝了灵泉水后的爆发力。
简单粗暴,不讲道理。
短短不到半分钟三只饿狼,全灭。
山林重新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和血腥味。
陈安站在雪地中央胸口微微起伏。他那件破棉袄上溅了几滴狼血,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格外刺眼。
他把枪往肩上一扛,转过身看着已经吓傻了的顾清禾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咋样?哥这滑铲帅不帅?”
顾清禾呆呆地看着他。
此时的陈安满身煞气却又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安全感。那张沾著血迹的脸,在她眼里竟然比上海滩那些油头粉面的少爷们英俊了一万倍。
这就是男人。
这就是能在这残酷世道里活下去的男人。
“帅”
她下意识地吐出一个字随即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雪地上。
“这就腿软了?”
陈安走过来把她像拎小鸡一样拎起来顺手帮她拍了拍屁股上的雪,“以后这种场面多着呢得练。”
说完,他没再管顾清禾转身走到那几具狼尸旁边。
“这皮毛成色不错,虽然有点脏但洗洗能做个褥子正好给你那小侄子铺着省得他老尿炕。”
陈安一边嘀咕,一边熟练地给狼放血。
他从腰间摸出那把侵刀动作麻利地开始剥皮。刀锋划过皮肉,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那场面,血腥直接充满了原始的野性。
顾清禾站在一旁,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那股子热血混合著内脏的腥臭味,直冲天灵盖。她捂著嘴强忍着想要呕吐的冲动脸色煞白。
要是换做以前,她早就跑得没影了或者直接晕过去等人来救。
但现在,她没跑。
她看着陈安忙碌的背影看着他额头上渗出的汗珠,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
他在为了这个家拼命。
自己不能只当个累赘,更不能当个只会尖叫的花瓶。
顾清禾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强压下胃里的不适。她左右看了看颤抖着手从旁边的雪堆里抓了两把干净的雪又从怀里掏出那块一直舍不得用的手帕。
她走到陈安身边没敢看地上的狼尸而是蹲下来,递上了那团雪。
“给给你擦擦手。”
她的声音还在发抖,但手却伸得很直。
陈安停下动作,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这娇滴滴的大小姐,居然没吐?也没跑?
他看着那只虽然在发抖、却依然固执地伸著的小手还有那张倔强的小脸眼里的戏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赞赏。
“行啊,顾清禾。”
陈安接过雪,胡乱在手上搓了搓洗掉了粘稠的血迹然后用那块带着体温和淡淡香气的手帕擦了擦。
“我还以为你会吓尿裤子呢。”
“我才没有!”顾清禾脸一红小声反驳了一句,随即又赶紧递过去那把刚才掉在地上的刀鞘“刀刀鞘。”
陈安把刀插回鞘里伸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把她那本来就乱的头发揉成了鸡窝。
“有点长进。”
他站起身把剥好的狼皮卷成一团,扔到爬犁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难得的温柔:
“这娘们,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