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照在茫茫雪原上,晃得人眼睛生疼。
陈安走在前面背着那杆老火铳,脚踩滑雪板手里还拎着根探路棍那架势跟巡山的土匪头子没啥两样。
他身后三米远的地方,跟着一个圆滚滚的“粽子”。
顾清禾身上套著那件能装下她两个人的破棉袄,腰上系著一根麻绳绳子的另一头拴著那个简易爬犁。
她头上裹着陈安的旧围巾只露出一双眼睛,呼哧带喘地在雪地里挪步。
“我说顾大小姐,能不能走快点?”
陈安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一脸的恨铁不成钢,“照你这速度等咱到了猎场黄花菜都凉了野鸡都回家抱窝了。”
顾清禾累得肺都要炸了。
这雪地走路本来就费劲深一脚浅一脚的还要拖着个爬犁。虽然爬犁是空的,但那阻力也不是盖的。
“我我尽力了”
她喘著粗气声音闷在围巾里听着瓮声瓮气的,“这雪太深了拔不出腿。”
“笨!”
陈安骂了一句,但还是折了回来。
“看着点别瞎走。踩着我的脚印走,那地方雪实省劲儿。”
他指了指自己滑雪板压出来的辙痕,“还有别光用死力气拉身子往前倾借着惯性。你那是拉爬犁吗?你那是跟大地拔河呢。”
顾清禾委屈地扁了扁嘴,但还是乖乖地调整了姿势。
别说,按照陈安教的方法确实轻快了不少。
两人一前一后,慢慢走进了林子深处。白马书院 已发布嶵薪彰结
周围的树木越来越密,光线也暗了下来。风一吹树梢上的积雪扑簌簌往下落钻进脖领子里凉得人直激灵。
“停。”
陈安突然顿住脚步,蹲下身子盯着雪地上的一串痕迹看。
顾清禾也赶紧刹车,好奇地凑过去:“怎么了?发现野兽了?”
“看见这个没?”
陈安用棍子指了指那串梅花状的脚印,“这是啥?”
顾清禾瞪大眼睛看了半天,试探著说:“狗?”
“狗个屁。”
陈安翻了个白眼“这是狐狸。看这脚印的深浅是只公的,刚吃饱这会儿正溜达着消食呢。”
“啊?”
顾清禾一脸不可思议,“这就看出来了?公母都能看出来?”
“那是,这山里的学问大着呢。”
陈安站起身指了指旁边一颗被啃掉皮的松树“看那个,那是野兔啃的。兔子吃草不吃窝边草但这大冬天的没草吃只能啃树皮。看这齿痕新的估计就在这附近藏着。”
他又指了指头顶上一根折断的树枝:“那是飞龙鸟落脚踩断的。飞龙肉最嫩炖汤一绝就是不好打,贼精贼精的。”
顾清禾听得一愣一愣的。
此时此刻,那个在她眼里粗鲁、霸道、不讲理的陈安仿佛突然换了个人。
他站在林海雪原中如数家珍地讲述著这些野兽的习性,自信从容甚至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王者之气。
那种专注的神情,竟然让顾清禾看得有些晃神。
原来,他也不是只会耍流氓。
在这片大山里,他是真正的王。
“发什么呆呢?走了。”
陈安一回头发现那娘们正盯着自己发愣不由得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别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
顾清禾脸一红,赶紧低下头:“谁谁迷恋你了!自恋狂!”
“切,口是心非。”
陈安嘿嘿一笑,转身继续开路。
越往里走,路越难走。
积雪下面经常藏着空洞或者是枯树枝,一不留神就会陷进去。
顾清禾虽然极力想跟上陈安的节奏,但那体力毕竟摆在那儿。加上看陈安看得有点走神脚下一滑。
“哎呀!”
一声惊呼。
她整个人瞬间失去了平衡像个秤砣一样,“噗通”一声掉进了一个被雪覆盖的土坑里。
这坑不深,也就到腰但这雪太厚了直接把她埋了半截只剩个脑袋和两条挥舞的胳膊露在外面。
那模样,活像个种在雪地里的大萝卜。
“哈哈哈!”
陈安听到动静回头一看顿时乐得直不起腰,“让你踩着脚印走非得自己开路。咋的这地底下有金子啊?把自己种进去等著发芽呢?”
“你你还笑!”
顾清禾气得脸通红在坑里扑腾著,“快拉我一把!里面有东西硌脚!”
“能有啥?顶多是烂树根。”
陈安虽然嘴上损,动作却不慢。
他滑过去,把手里的棍子递给她:“抓住了。”
顾清禾死死抓住棍子陈安稍微一用力,就把她像拔萝卜一样从雪坑里拔了出来。
“噗——”
带起一片雪雾。
顾清禾狼狈地趴在雪地上,身上、脸上全是雪沫子棉袄后面更是挂了一层厚厚的雪饼。
“笨死了。”
陈安走过去,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然后伸出那只大巴掌毫不客气地在她屁股上“啪啪”拍了两下。
“能不能行了?走个路都能掉坑里,以后出门别说是我带出来的丢人。”
“你!”
顾清禾身子一僵,感受到屁股上那火辣辣的触感羞愤得差点哭出来。
这混蛋!
虽然是为了拍雪,但但也不能打那个地方啊!
“你什么你?赶紧起来,再磨蹭天都黑了。”
陈安根本没把这点“肢体接触”当回事,在他看来这跟拍打自家不听话的小狗没啥区别。
他把顾清禾拎起来,帮她把领口钻进去的雪抖落干净语气稍微放软了点:
“前面就是老林子了,那才是真正的好地方。但也危险跟紧了别再掉队。”
顾清禾揉了揉屁股狠狠瞪着他的背影嘴里嘟囔著骂了一句“臭流氓”,但脚步却老老实实地跟了上去再也不敢走神了。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了大概半个小时。
周围的树木变得更加高大有些红松甚至要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过来。林子里的光线更加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松脂和腐叶的味道。
这里已经是深山的边缘了。
陈安的神色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他不再说笑甚至把滑雪板都收了起来,换成了走路每一步都踩得很实。
手里的火铳也从背上取了下来,端在手里大拇指一直扣在击锤上。
“怎么了?”
顾清禾察觉到了气氛的变化,小声问道“咱们还要往里走吗?”
“嘘——”
陈安突然猛地停下脚步,左手迅速向后一摆示意她别动。
他的身体瞬间紧绷,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那片茂密的灌木丛。
“别出声。”
陈安的声音压得极低,低到只有两个人能听见语气里透著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寒意。
顾清禾被他的反应吓了一跳本能地屏住了呼吸,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此时,太阳已经落山了林子里灰蒙蒙的一片。
就在那片看似平静的灌木丛后面几点幽幽的绿光像是鬼火一样,毫无征兆地亮了起来。
一点、两点、三点
足足有七八双!
那些绿光在昏暗的林子里晃动着,带着令人窒息的冰冷和贪婪死死锁定了这边的两个人。
“那是”
顾清禾的声音都在发抖,牙齿咯咯作响。
陈安慢慢后退半步,用身体挡在了顾清禾面前手中火铳平举声音冷得像铁:
“狼群。”
“而且,是饿疯了的狼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