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得像泼了浓墨。
窗外的北风呜呜地刮著像是有无数只野鬼在拍打着窗棂,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没了硬柴撑著灶坑里那点可怜的火星子早就灭透了。在这大兴安岭的深冬失去热源的土房简直就是个天然的大冰窖室温直线跳水,眼瞅著就奔著零下去。
前半夜还热得烫屁股的火炕,这会儿凉得像块停尸板。
顾清禾是被冻醒的。
她在梦里仿佛掉进了冰窟窿四周都是刺骨的寒水,冷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她迷迷糊糊地缩成一团本能地想要寻找热源。
左边是墙,冰凉得像铁。
右边右边好像有个热乎乎的大火炉?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理智甚至战胜了睡前划下的那道“三八线”。顾清禾闭着眼,像只寻着味儿的小奶猫哆哆嗦嗦地越过了中间睡得跟死猪似的小侄子朝着那个散发着惊人热量的源头蹭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
那种温暖的气息让她舒服得哼唧了一声,手脚并用地缠了上去恨不得把自己整个人都嵌进那个“火炉”里。
陈安正做着美梦呢。
梦里他正坐在热乎乎的澡堂子里旁边还搁著一盘切好的冰镇西瓜,那叫一个舒坦。
可突然间,一块万年寒冰直直地塞进了他怀里。
“嘶——!”
陈安猛地打了个激灵,瞬间从梦中惊醒。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是不是进了贼,就感觉一具软绵绵、香喷喷的身躯像八爪鱼一样死死地缠在他身上。
两只冰凉的小手早已钻进了他的跨栏背心,正紧紧贴在他滚烫的胸肌上取暖;一条修长的大腿更是肆无忌惮地横跨在他的腰间整个人像个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陈安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雪光低头一看。
好家伙。
顾清禾那张精致的小脸正埋在他的颈窝里呼吸温热,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一片阴影睡得那叫一个安稳。
“这”
陈安喉结滚动了一下,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门上涌。
他是喝了灵泉水强身健体了没错,但他也是个气血方刚的正常男人啊!
这大半夜的怀里突然钻进个大美人,这谁顶得住?这简直就是对革命意志的严峻考验!
“喂,醒醒。”
陈安咬著牙伸手想要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推开,“那是我的被窝过界了!”
可他的手刚碰到顾清禾的肩膀还没用力顾清禾就像是察觉到了热源要离开不满地嘟囔了一声,反而抱得更紧了。她甚至还得寸进尺地蹭了蹭他的脖子那微凉的鼻尖划过他的皮肤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冷”
她梦呓般地哼著,声音软糯得像是在撒娇。
陈安推人的手僵在半空听着那可怜巴巴的声音,感受着怀里那具因为寒冷还在微微发抖的身体心里的那股火气瞬间就变成了无奈。
这屋里确实太冷了。
那几根破木头烧出来的热气早就散光了这会儿要是把她推开扔回那个冰凉的被窝里,这娇滴滴的大小姐明天非得冻成肺炎不可。
“行,算老子欠你的。”
陈安叹了口气,认命地放下了手。
他不仅没推开她反而反手一捞把那床厚实的破棉被拽过来,将两个人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手顺势搭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掌心传来的触感温软细腻。
“便宜你了。”
陈安闭上眼,在心里默念清心咒。
这一夜注定是痛并快乐着。怀里抱着个香软的暖宝宝身体是暖和了但这心里的火却是越烧越旺,简直比那灶坑里的火还难熬。
次日清晨。
冬日的阳光总是来得格外吝啬,惨白地照在窗户纸上。
顾清禾这一觉睡得格外沉,格外香。
她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回到了上海的公馆躺在那个柔软的大床上壁炉里的火烧得正旺,暖洋洋的让人不想起。
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下意识地想要抱住怀里的布娃娃蹭一蹭。
可这一蹭,手感不对。
这布娃娃怎么硬邦邦的?而且还会动?
“摸够了没有?”
一道带着几分沙哑和戏谑的男声,突然在头顶炸响。
顾清禾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她缓缓地、机械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结实的、古铜色的胸膛上面还带着几道浅浅的抓痕——那是她昨晚无意识的“杰作”。
视线上移,正对上陈安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还有那个极其明显的喉结。
记忆瞬间回笼。
昨晚的寒冷,寻找热源的本能还有那温暖的怀抱
“啊——!!!”
一声足以掀翻房顶的尖叫声,瞬间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顾清禾像是触电了一样猛地从陈安怀里弹开手脚并用地退到墙角抓起被子死死捂住胸口,那张脸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你你流氓!你趁人之危!”
她指著陈安手指都在哆嗦眼眶瞬间就红了,满脸的羞愤欲死。
陈安慢条斯理地坐起身揉了揉被震得嗡嗡响的耳朵,一脸无辜地摊了摊手。
“我说顾大小姐,大清早的你练嗓子呢?”
他指了指横在炕中间、睡得四仰八叉还在吹鼻涕泡的小侄子顾安邦,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麻烦你搞搞清楚状况。这‘三八线’还在呢是你自己大半夜觉得冷,翻山越岭地爬过你侄子非要钻进我被窝里的。”
“怎么?现在吃干抹净了,就不认账了?”
“你胡说!”
顾清禾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她想反驳,可脑海里残留的那些片段却在无情地提醒她——好像、确实、真的是她自己钻过去的。
而且而且她昨晚好像还把腿架在人家腰上了!
“我我是因为冷”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底气全无,只能把头埋进膝盖里当鸵鸟。
“行了,别在那矫情了。”
陈安也没再逗她利索地翻身下地,一边穿那件破棉袄一边看了眼窗外。
昨晚的大雪虽然停了但气温却降得更低了。窗户纸上结了厚厚一层冰凌花,屋里说话都冒白气。
灶坑里是一点火星都没了,那口新换的大铁锅里剩下的半瓢水都结成了冰坨子。
“嘶——这鬼天气。”
陈安搓了搓胳膊,脸色变得有些凝重。
家里的存货虽然多,但那是无源之水。地窖里的柴火昨晚彻底烧光了要是再不进山弄点烧的今晚这一家老小非得冻成冰棍不可。
而且,光吃空间里的存货也不是长久之计。
这村里人多眼杂,天天家里飘肉香却不见他进山打猎早晚得被人举报是“投机倒把”或者“特务”。必须得有个明面上的来源把这些物资给“洗”白了。
“赶紧起来,别赖床了。”
陈安穿好乌拉草鞋,把那顶狗皮帽子往头上一扣回头看了眼还缩在被窝里装死的顾清禾。
“收拾收拾吃口热乎的,然后跟我走。”
顾清禾从被子里探出半个脑袋,眼神警惕:“去去哪?”
陈安走到墙角抄起那把斧头和一捆麻绳又把那杆老火铳背在身上,逆着光站在门口身形高大得像是一座山。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齿:
“进山。”
“家里没柴火了也没肉了。我是猎户你是猎户家属。想吃饭想取暖,就得干活。”
“今天,你给我当苦力去!”
顾清禾看着他那副不容置疑的土匪样又看了看这冷冰冰的屋子,咬了咬牙。
去就去!
只要不冻死不饿死,当苦力也比在这儿尴尬死强!
她掀开被子也不顾什么形象了,抓起那件不合身的大棉袄就往身上套声音里带着一股子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去就去!谁怕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