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冒烟了!冒烟了!”
陈安刚把手里那根硬得像铁疙瘩的榆木劈开,就听见屋里传来顾清禾变了调的尖叫声。紧接着,一股浓烈的、带着焦糊味的黑烟,像是一条受惊的黑龙,顺着烟囱不走寻常路,直接从门缝和窗户缝里往外喷。
“操!”
陈安把斧头往地上一扔,心里咯噔一下。
这哪是蒸馒头,这是要炸碉堡啊?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门口,一脚踹开房门。
“咳咳咳——”
屋里简直就是个盘丝洞,不过全是黑烟。能见度不足半米,呛得人眼泪直流。
陈安眯着眼,凭著感觉往灶台那边摸。刚走两步,就感觉怀里撞进来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啊!别挡路!着火了!”
顾清禾手里挥舞著烧火棍,像只没头苍蝇一样乱撞,正好一头扎进陈安怀里。
“慌什么!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陈安一把搂住她的腰,把人固定住,低头一看,差点没笑出声来。
原本那个洗得白白净净、像剥壳鸡蛋似的顾大小姐,此刻脸上全是黑灰,只有两只眼睛因为惊恐瞪得溜圆,眼白分明,活脱脱一只成了精的黑猫警长。
“陈安锅锅漏了!”
顾清禾带着哭腔,那双刚才还信誓旦旦要蒸出“世界第一白馒头”的手,此刻正死死抓着陈安的衣襟,全是黑印子。
“漏了?”
陈安把她往身后一拨,屏住呼吸冲到灶台前。
好家伙。
灶坑里的火烧得那叫一个旺,火苗子都快窜到房顶了。那口原本就不怎么结实的老铁锅,底部已经被烧得通红,中间裂开了一道大口子,面汤顺着口子流进火里,滋啦滋啦地冒着黑烟。
“败家娘们啊”
陈安肉疼地骂了一句,手底下却没停。
他抄起旁边的水瓢,并没有直接往火里泼——那样非得炸了不可。卡卡晓税徃 埂辛蕞快他熟练地把灶坑里的柴火往外掏,那是几根耐烧的硬木,正烧得起劲。
“愣著干啥?端盆水来把这柴火浇灭了!”
顾清禾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端来洗脸盆,“哗啦”一下泼在那几根还在燃烧的木头上。
白烟升腾,刺鼻的焦味稍微散了点。
屋里的烟气慢慢顺着门缝溜走,终于能看清惨状了。
好好的一锅面,现在成了半锅炭。那口锅算是彻底报废了,中间那个大洞像是一张嘲笑的嘴。
顾清禾缩在墙角,手里还攥著那个水盆,低着头,像个做错事等待挨板子的孩子。
“我我不知道这火怎么这么大”
她小声嗫嚅著,声音里全是委屈,“我就是想让水开得快点,就多塞了几根木头然后拉那个风箱,越拉越带劲”
陈安看着那口报废的锅,又看了看那个脸上黑一道白一道的女人,气得想笑,又有点无奈。
“大小姐,那是风箱,不是手风琴!你当那是拉着玩呢?”
他走过去,想训两句,可看到她那副可怜巴巴的样,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行了,别在那装可怜了。脸都没洗干净,看着跟灶王爷奶奶似的。”
陈安叹了口气,把那口破锅拎下来扔到院子里,又从空间里偷渡出一口备用的新铁锅——这是前世为了户外野炊准备的,没想道这时候派上了用场。
“过来。”
他把新锅架好,冲著顾清禾招了招手。
顾清禾犹豫了一下,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挪了过来。
“看好了,烧火是门技术活,不是把柴火塞进去就完事了。”
陈安一屁股坐在灶坑前的小板凳上,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旁边的空地,“蹲下,看着。”
顾清禾乖乖蹲下,两只手抱着膝盖。
陈安重新引火。
“这硬木虽然耐烧,但起火慢。得先用软柴引,等火苗子稳了,再架硬柴。还有这风箱——”
他伸手握住风箱的把手,有节奏地拉动起来。
“呼哒、呼哒、呼哒。”
风声沉稳有力,灶膛里的火苗温顺地舔舐著锅底,不再是刚才那种狂暴的样子。
“懂了吗?”陈安转头问。
顾清禾茫然地摇了摇头:“手手感不对。我刚才也是这么拉的啊。”
“你那叫抽风,不叫拉风箱。”
陈安啧了一声,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看了一眼蹲在旁边缩成一团的顾清禾,干脆身子往后挪了挪,把她拉过来,按在小板凳上。
“坐好,手伸出来。”
顾清禾下意识地把手放在风箱把手上。
下一秒,一个宽厚滚烫的胸膛就贴了上来。
陈安从身后环住她,两只大手覆盖在她那双纤细的小手上,带着她一起握住了把手。
“这陈安”
顾清禾身子瞬间僵硬,后背紧贴著男人的胸肌,那股强烈的雄性气息瞬间将她包围。
“别乱动,专心点!”
陈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热气喷在她的耳廓上,激起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腰挺直,别像个软脚虾。用手腕的力气,配合著呼吸。一推,一拉,要有韵律。”
他带着她的手,开始拉动风箱。
“呼——哒——”
“呼——哒——”
两人的身体随着动作微微晃动,像是一种奇异的舞蹈。
陈安的手很大,掌心里全是粗糙的老茧,磨得顾清禾手背发痒。但他此时的神情却很专注,仿佛真的只是在教她烧火。
可是这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顾清禾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男人那强有力的心跳,还有每一次呼吸时胸膛的起伏。她的脸越来越烫,比灶坑里的火还要红。
“感觉到了吗?这就是寸劲。”
陈安低沉的声音像是带着钩子,“烧火跟做人一样,不能太急,也不能太缓。火太大了容易烧穿底,火太小了馒头蒸不熟。”
顾清禾脑子里一片浆糊,根本听不进去什么大道理,只能胡乱点头:
“知知道了”
“知道了还不赶紧自己试试?”
陈安突然松开手,撤回了身子,那种压迫感骤然消失,让顾清禾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
“要是再把这口锅烧穿了,就把你抵给村口的铁匠铺打铁去。”
陈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嘴角挂著一抹得逞的坏笑。
顾清禾咬著嘴唇,狠狠瞪了他一眼,但那眼神里却没多少杀气,反而带着几分羞恼的水光。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屋里倒是安静了不少。
顾清禾像是跟那个风箱杠上了,憋著一股劲儿,脸蛋被火烤得通红,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终于,锅盖缝隙里冒出了白色的蒸汽,那是食物成熟的香气。
“好了,熄火,闷一会儿。”
陈安一声令下,顾清禾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上,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脸,这下更像花猫了。
揭开锅盖的那一刻,蒸汽腾空而起。
一个个拳头大的馒头躺在笼屉上。虽然因为火候掌握得不太好,表面有点发黄发黑,甚至有的还裂开了口子,看着像是一堆歪瓜裂枣的石头蛋子。
但在顾清禾眼里,这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完美的艺术品。
“熟了!陈安,熟了!”
她兴奋地跳起来,指著那些馒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等待表扬的小孩子。
陈安伸手拿过一个,在手里掂了掂,又捏了捏。
“还行,也就是能砸死狗的程度。”
他嘴上虽然损,但还是一口咬了下去。
面粉的甜香在嘴里化开。虽然有点硬,发酵得也不够蓬松,但这可是实打实的富强粉。
“给。”
他掰了一半递给顾清禾,“尝尝你自己的手艺,别毒死我。”
顾清禾接过来,顾不得烫,狠狠咬了一大口。
那一刻,泪水差点涌出来。
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觉得馒头这么好吃。不仅仅是因为饿,更是因为这是她亲手做出来的,是她在这个陌生、残酷的世界里,学会的第一项生存技能。
“好吃吗?”陈安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眼神柔和了几分。
“嗯!”顾清禾用力点头,腮帮子鼓鼓的,含糊不清地说道,“特别香!”
“香就行。”
陈安三两口把剩下的馒头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赶紧吃,吃完了收拾收拾。这天儿黑得早,晚上还有正事。”
“正事?”顾清禾咽下嘴里的馒头,警惕地看着他,“什么正事?”
陈安没理她,推门走到了院子里。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
大兴安岭的冬夜来得特别快,也特别狠。刚才还只是有点冷,这会儿太阳一下山,气温像是坐了滑梯一样,直接往零下三十度跌。
那种冷,是能把人的鼻毛都冻住的冷。
陈安站在院子里,看着空荡荡的柴火垛,眉头皱了起来。
刚才那场“火灾”,加上之前几天的大手大脚,家里那点存下来的干柴已经见底了。
就剩这几根木头,别说烧一夜火炕了,估计连俩小时都撑不住。
在这地方,没吃的还能扛两天,要是没了火,半宿就能把人冻硬了。
屋里,顾清禾刚把母亲和孩子喂饱,正准备收拾碗筷,就看见陈安带着一身寒气推门进来,脸色不太好看。
“怎么了?”她下意识地问道。
陈安看了一眼灶坑里渐渐熄灭的火星,又看了看这满屋子的老弱妇孺,吐出一口白气:
“咱们遇到麻烦了。”
“今晚这火炕,怕是烧不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