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了来了！催命呢？”
陈安给顾清禾使了个眼色，示意她把那副受气小媳妇的样儿摆正了，这才慢悠悠地去开门。墈书君 追罪歆章劫
门闩刚一拉开，一股寒风夹杂着刘秀英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就灌了进来。
“哎哟我说陈安，这大白天的锁门干啥？是不是屋里藏了啥见不得人的东西？”
刘秀英是个典型的东北农村妇女，四十多岁，常年风吹日晒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像雷达似的往屋里扫。作为靠山屯的妇女主任，她不仅管着各家的家长里短，更是一双盯着外来人口的鹰眼。
陈安脸上瞬间堆起笑，身子却不著痕迹地挡住了大半个门口，从兜里摸出半包顺手牵羊来的大前门，给刘秀英递过去一根。
“刘婶儿，瞧您说的，我这一穷二白的光棍汉，能藏啥？这不，河北老家的远房大姨带着表妹逃荒过来了，刚进门，一身的病气，怕过了风。”
“大姨？表妹？”
刘秀英没接烟，眼神狐疑地越过陈安的肩膀，往炕上看去。
炕头上，苏婉靠着被垛半躺着，身上盖著那床破棉被，脸色蜡黄，时不时发出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声。那一头原本精致的盘发此刻散乱著，透著股说不出的凄凉。
旁边，顾清禾缩著脖子，穿着那件极不合身的大棉袄，怀里抱着个瘦得跟猴似的孩子，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怯懦样。
“咳咳是妇女主任吧？”
苏婉挣扎着要起身，声音虚弱得像是随时能断气，“给村里添麻烦了家里遭了大水，男人都没了，实在活不下去了才来投奔外甥”
这演技，绝了。
陈安在心里给丈母娘竖了个大拇指。不愧是上海滩出来的阔太，这落魄样演得比真的还真。
刘秀英看着这老弱病残的一家子，心里的疑虑消了大半。这年头逃荒的太多了，而且看这几个人那惨样，也不像是坏分子。
“哎呀，这世道乱啊。”
刘秀英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不少，但随即又皱起眉，“不过陈安啊，这凭空多出三张嘴，你这日子咋过？村里可没有多余的救济粮给她们。”
这是实话，也是试探。
陈安嘿嘿一笑，伸手进怀里，实际上是意念探入空间，抓了一把大白兔奶糖。
“婶儿，只要人活着，就有办法。我这一把子力气，还能饿著大姨和表妹不成？”
他借着身体的遮挡，极其自然地把那一记糖塞进了刘秀英的手里，压低了声音：“这是以前攒下的，婶儿拿回去给刚子甜甜嘴。这落户的事儿，还得麻烦婶儿在支书面前多美言几句。”
刘秀英手心一硬，低头一瞄。
好家伙，大白兔！这可是稀罕物，供销社一年到头都见不著几回，有钱都买不到！
她那张紧绷的脸瞬间笑成了一朵花，手脚麻利地把糖揣进兜里，再看陈安时，眼神都慈祥了不少。
“你这孩子，就是懂事！放心吧，既然是实在亲戚，咱们村也不能看着人饿死。回头我跟老王说一声，先把临时户口给上了。”
刘秀英又假模假式地关心了几句，这才心满意足地走了。
门一关，屋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
顾清禾长出了一口气，腿一软，直接瘫坐在炕沿上，后背全是冷汗。刚才那几分钟，她感觉比在雪地里走了一天都累。
陈安把门闩插好，回头一看，正对上苏婉那双若有所思的眼睛。
“陈先生，好手段。”
苏婉靠在墙上，虽然还是那副病容，但语气里却带着几分真心实意的赞赏，“那几颗糖，给得恰到好处。多一颗显得阔绰招眼，少一颗不够分量。既堵了她的嘴，又没露富，这份心机，现在的年轻人没几个有的。”
她在上海见过太多所谓的青年才俊。
那些人谈起诗词歌赋、理想抱负头头是道，可真遇到事儿了，要么慌得六神无主，要么只会拿着家里的钱去砸。像陈安这样，身处底层却把人情世故玩得这么溜，既有雷霆手段能震慑她们，又有圆滑手腕能应付官面，这才是乱世里的生存之道。
陈安笑了笑，没接这茬，只是从兜里摸出个烤得热乎的土豆扔给顾安邦。
“大姨过奖了。在这个屯子里混，要是没点眼力见，早被人吃得骨头渣都不剩了。”
他说完，推门出去了。院子里的柴火还得劈，那两头猪还得再喂一遍，装样子也得装全套。
屋里只剩下祖孙三代。
苏婉看着窗外那个在风雪中挥舞斧头的身影，眼神越来越深邃。
那斧头每一次落下，都带着股狠劲和决断，木屑纷飞中，男人的背影显得格外宽厚。
“清禾。”
苏婉突然开口，声音很轻。
顾清禾正在给母亲掖被角，闻言愣了一下：“妈，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你觉得，这个陈安怎么样？”
顾清禾的脸“腾”地一下红了，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出昨晚被他按在炕上抢剪刀，还有刚才在浴室被他看光的情景。
“他他就是个流氓！无赖！嘴里没一句好话！”
顾清禾咬著牙，愤愤不平地说道，“妈你是没看见，他刚才逼着我去喂猪，还说我要是干不好就把我扔猪圈里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苏婉听着女儿的抱怨，苍白的脸上却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笑意。
到底是没吃过苦的大小姐啊。
“清禾，你还是太年轻。”
苏婉叹了口气，伸手握住女儿那双虽然洗干净但已经有了些许粗糙的手，“在上海，咱们见惯了那些穿着西装、喷著香水的绅士。可真到了这步田地，那些绅士能扛着你走十里雪路吗？能在这个连鬼都愁的地方给你弄来一盆肉吗？能为了护住咱们，拿出比金子还贵的大白兔去堵别人的嘴吗？”
顾清禾愣住了。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妈这双眼睛，看人看了半辈子，没走过眼。”
苏婉看着窗外那个身影，语气变得格外郑重，“这人看着糙，心却是细的。而且他身上有股子狠劲和正气，这种人在乱世里，是能立得住的。”
“咱们现在是落难的凤凰不如鸡。若是能若是能有个这样的男人护着你，妈就算是死，也能闭上眼了。”
顾清禾的心猛地颤了一下。
她听懂了母亲话里的意思。
那种羞涩和抗拒混杂在一起，让她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妈！你说什么呢我我才不要嫁给一个猎户”
“傻孩子。”
苏婉拍了拍她的手，没再多说。有些事，得慢慢来，逼急了反而不好。但她心里已经有了计较，这个女婿，她是越看越满意。
就在这时，门帘一掀，陈安带着一身寒气进来了。
他手里提着两只刚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野鸡，往地上一扔。
“今晚加餐，小鸡炖蘑菇。”
陈安拍了拍身上的雪，眼神里透著股精光，“刚才刘秀英虽然走了，但村里人多嘴杂，这几天肯定有不少红眼病盯着咱们。光靠嘴皮子忽悠不行，明天我得露一手。”
顾清禾看着那两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又看了看陈安那张冷峻的脸，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露露什么手？”
陈安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然道：
“既然大家都知道我是个猎户，那就让他们看看，猎户手里的枪，到底是打兔子的，还是能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