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皱巴巴的草纸上，只写了寥寥几行字，字迹潦草得跟鸡爪子刨的一样，透著一股子狂放不羁的劲儿。艘嗖小税网 蕞鑫漳结更欣哙
顾清禾凑过去，眯著那双刚哭过的桃花眼，费劲巴拉地辨认著。
“念。”
陈安点了根烟，二郎腿翘得老高，脚尖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像个占山为王的土匪头子正在审问压寨夫人。
顾清禾咽了口唾沫，声音细若蚊蝇：“第一，对外对外宣称是远房表妹，因家乡遭灾前来投奔。第二，包揽家务，包括做饭、洗衣、喂喂猪？第三，晚上睡觉严禁越界，违者”
她读到最后，脸又红了，咬著嘴唇死活念不下去了。
“违者咋样？把你扔出去喂狼啊，还能咋样。”
陈安翻了个白眼，把烟灰往地上一弹，“这就是咱们的约法三章。在这屋檐下头，这就是天条。能不能做到？给句痛快话。”
这时候，一直靠在炕头没吭声的苏婉动了。
这位曾经的顾家大少奶奶，虽然病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但那股子当家主母的气度还在。她强撑著身子坐直了些，那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
“陈先生，这第一条，我看改改好。”
苏婉的声音虽然虚弱，却透著股子让人信服的稳重，“说是表妹太近，容易让人查三代。不如说是远房表亲，我算是你早年过继出去的姨妈，清禾是你表妹。求书帮 追罪鑫蟑劫我们在河北老家遭了灾，男人死绝了，这才一路讨饭过来的。这样既能解释我们的狼狈，也能堵住村里人的嘴。”
陈安眉毛一挑，有些意外地看了这个病歪歪的老太太一眼。
行啊，这脑子转得够快。
“姨妈？”陈安摩挲著下巴上的胡茬，若有所思，“这辈分我是没意见，就是委屈您这身价了。”
“命都要没了，还要什么身价。”苏婉苦笑一声，眼神里满是通透，“陈先生心思缜密，能编出这么圆满的谎，这是在救我们的命。这份恩情，顾家记下了。”
陈安没接这茬，只是深深地看了苏婉一眼。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这老太太一看就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知道这时候什么最重要。有了这层身份做掩护，再加上他给弄的假介绍信（前世的手艺），这黑户的问题算是勉强糊弄过去了。
“行，既然没意见，那就签字画押。”
陈安把那一截烧焦的木炭扔到顾清禾面前，“别整那些花里胡哨的签名，按个手印就行。这玩意儿防君子不防小人，但在我这儿，这就是卖身契。”
顾清禾看着那截黑乎乎的木炭，又看了看陈安那张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脸。
她深吸一口气，伸出手指在木炭上用力蹭了蹭，然后重重地按在了那张草纸上。
指印落下，尘埃落定。
从这一刻起，曾经那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上海大小姐顾清禾死了，取而代之的，是陈安那个从河北逃荒来的、要干粗活的“表妹”。
“得嘞，既然是一家人了，那就不说两家话。”
陈安收起那张纸，往怀里一揣，随即站起身，从门后拎起一个那脏兮兮的泔水桶，往顾清禾面前一顿。
“咚！”
那桶里还有昨天剩下的刷锅水，散发著一股令人作呕的酸臭味。
“现在的任务，去后院喂猪。”
顾清禾的脸瞬间绿了。
她看着那个比她腰还粗的木桶，又闻著那股直冲天灵盖的味道，胃里那点刚吃进去的肉汤差点没翻涌出来。
“我我现在去？”她指著外面黑漆漆的院子，声音都在发抖。
“不然呢？等猪饿死了你去给它披麻戴孝？”
陈安根本不给她反驳的机会，一把拉开门，寒风夹着雪花瞬间灌了进来，“赶紧的，两头克郎猪，一头二百斤，饿急眼了可是会咬人的。你要是去晚了，我就把你扔进去给它们加餐。”
顾清禾被推搡著出了屋。
外面的世界简直就是冰窟窿。寒风像刀子一样割在脸上，虽然身上穿着陈安的旧棉袄，但那股子冷意还是顺着裤腿往上钻。
她费力地提着那个死沉死沉的泔水桶，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后院挪。
猪圈在院子的角落里，是用几根粗原木和石头垒起来的简易棚子。还没走近，一股浓烈的、混合著粪便和腐烂气息的恶臭就扑面而来。
“呕”
顾清禾死死捂住嘴，眼泪都被熏出来了。
这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吗？
从那个充满了香水味和钢琴声的洋房，直接跌落到这个充满了猪屎味和泔水味的泥坑里？
两头黑毛野猪杂交的家猪听到动静，哼哼唧唧地把前蹄搭在猪圈栏杆上，那长长的猪嘴里流着哈喇子，眼冒绿光地盯着顾清禾——或者说是盯着她手里的桶。
那狰狞的模样，看着比狼也强不到哪去。
顾清禾吓得腿都软了，手里的桶“哐当”一声磕在了石头上，里面的泔水溅出来，洒了她一身。
“啊！”
她惊叫一声，脚底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那个满是猪粪的泥坑栽去。
完了。
这下要变成“猪粪美人”了。
就在她闭上眼准备迎接那恶心的触感时，一只强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后脖领子。
那股力道大得惊人，硬生生把她即将倒下的身子给提溜了起来，像拎一只不听话的小猫。
“笨死了！”
陈安那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声音在耳边炸响，“让你喂个猪，你这是打算把自己喂进去？你是猪饲料啊？”
顾清禾惊魂未定地睁开眼，就看到陈安那张虽然写满嫌弃、却实实在在挡在她身前的脸。
他一把抢过那个泔水桶，手臂肌肉隆起，轻松地一扬。
“哗啦——”
半桶泔水精准地倒进了猪槽里。
那两头猪立刻放弃了对顾清禾的围观，一头扎进槽子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吧唧声。
“看清楚了吗？腰要沉，手要稳，别跟个软脚虾似的。”
陈安把空桶往地上一扔，转头看着那个脸色煞白、浑身发抖的女人，嘴上骂得凶，手却很自然地帮她拍掉了袖子上的脏水。
“行了，回屋去。也就是我心善，换了别人家，像你这种笨媳妇早挨揍了。”
顾清禾咬著嘴唇，眼眶红红的，心里却莫名涌过一丝暖流。
这个男人，嘴是真的毒，但这关键时刻的一把
就在两人这气氛有点微妙，顾清禾刚想说声谢谢的时候。
突然，前院的大门外传来了一阵急促且高亢的喊声，那嗓门大得能把树上的雪都震下来：
“陈安！陈安在家没？大白天的锁什么门啊！”
顾清禾浑身一僵，下意识地抓住了陈安的胳膊，眼神瞬间慌乱起来。
这声音透著股官腔和泼辣劲儿。
陈安眼神一凝，迅速反手握住顾清禾冰凉的小手，低声喝道：
“别慌，是妇女主任刘秀英。记住刚才背的词儿，要是敢漏了馅，神仙也救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