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那一声微弱的“妈”，被呼啸的北风一卷，瞬间就散了。
陈安竖着耳朵听了半天，只有松涛阵阵，再没半点动静。
“听岔了？”
他揉了揉被风吹得发木的耳朵，心里嘀咕。这大雪封山的日子，除了他是仗着有空间傍身敢往林子里钻，哪个正常人嫌命长？八成是风吹过树洞的怪哨声。
这年头饿死的人多，林子里有点怪动静也不稀奇。
陈安没在这个念头上多纠结，肚子里的红烧肉虽然顶饿，但要想长久过得好，还得搞硬通货。他意念一动，从空间里掏出一副滑雪板。
这可是好东西，用桦木精心烤弯的，底部抹了猪油，蹭亮。在这齐腰深的雪地里，没这玩意儿寸步难行，有了它，那就是草上飞。
“走着！”
陈安把脚往皮套里一蹬，手里的撑杆猛地一戳地。
整个人像是一支离弦的箭，“嗖”地一下窜了出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两边的红松林飞快倒退。这种在林海雪原里驰骋的快感，让陈安忍不住想吼两嗓子。
这也就是五八年。
换了后世，你上哪找这么密的林子？上哪找这么厚的雪？
那时候为了保护生态，这就是禁区。可现在，这就是一座等待开采的金山。
老话怎么说来着？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这真不是夸张。
滑了不到二里地，陈安一个急刹车，雪板在地上划出一道漂亮的弧线，激起一片雪雾。咸鱼墈书 耕新罪全
他蹲下身，盯着雪地上的一串脚印。
梅花状，入雪不深，脚印边缘的雪碴子还是新的，旁边还散落着几颗黑珍珠似的粪蛋子，还在冒热气。
“傻狍子。”
陈安咧嘴乐了。
这玩意儿是东北神兽，那是出了名的好奇心重。你冲它开一枪，没打着，它跑两步还得停下来回头瞅瞅：“兄弟，刚才那是啥动静？”
这串脚印乱糟糟的，看样子至少有三四只。
陈安没急着把背上的火铳拿下来。
打猎这活儿，讲究的是个脑子。这大雪天的，枪声一响，方圆几里的野牲口都惊了，那是下策。
既然叫“傻狍子”，那就得用傻办法治它们。
他顺着脚印的方向，悄悄地摸了过去。脚下的滑雪板换成了软底的乌拉草鞋，踩在雪地上，那是真的落地无声。
风向是迎面吹来的，这正好，处于下风口，气味传不过去。
绕过一个积雪的山坳，前面是一个背风的向阳坡。
陈安趴在一块卧牛石后面，探出半个脑袋一瞅，乐得差点没把大牙笑掉。
只见那向阳坡的灌木丛边上，撅著三个黄褐色的屁股，短尾巴一翘一翘的。
那三只傻狍子正把脑袋深深地扎进雪窝子里，吭哧吭哧地拱著底下的苔藓吃，完全就是一副“掩耳盗铃”的架势——只要我看不到你，你就看不到我。
“这智商，也是没谁了。”
陈安从腰间解下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硬木棒子。这棒子有鸭蛋粗，一头包著铁皮，那是专门用来敲闷棍的。
既然这“肉”都送到嘴边了，要是还用枪，那就是浪费子弹。
他深吸一口气，猫著腰，像只大狸猫一样，悄无声息地滑了过去。
五十米。
三十米。
十米。
那三只傻货还在那专心致志地刨食儿，偶尔有一只把脑袋拔出来晃荡一下，抖落掉耳朵上的雪，居然看都没看身后，又一头扎了进去。
陈安都走到跟前了，甚至能闻到它们身上那股特有的腥臊味。
他选中了那只体型最大、毛色最亮的公狍子。
抡圆了胳膊。
“走你！”
“砰！”
这一棒子结结实实地敲在狍子的后脑勺上。声音沉闷，听着都疼。
那只公狍子连哼都没哼一声，四条腿一蹬，直挺挺地瘫在雪地里，当场昏死过去。
旁边那两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激灵，“嗖”地一下把脑袋从雪里拔出来，一脸懵逼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同伴。
它们没跑，反而瞪着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手里拎着棒子的陈安。
仿佛在问：这哥们咋睡着了？
陈安没给它们思考人生的机会，手一挥，地上的大狍子瞬间消失，进了空间仓库。
这一手“大变活狍”，彻底把剩下那一大一小给整不会了。
那只母狍子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怪叫一声，撅起白屁股，带着小狍子撒丫子就跑，眨眼间就钻进了密林深处。
陈安没追。
那是只带崽的母狍子。
老辈人有规矩，春不打母，冬不杀小。这林子里的东西虽然多，但也不能断了根。留着它们，明年这就又是一窝肉。
“一百来斤肉到手，这趟没白来。”
陈安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心情大好。
这要是放在村里，一百斤肉那是全村人过年的口粮，在他这儿，也就是一棍子的事儿。
他看了看天色，日头已经开始偏西了。冬天的天短，再不回去，等夜风起来，那就是零下四十度的要命天。
“回去整个狍子肉炖萝卜，再烫壶酒”
陈安一边琢磨著晚上的菜单，一边沿着原路往回滑。
这大山里处处是宝，但也不是处处都太平。
回程的时候，他特意绕了个弯，去检查前两天布下的几个捕兽夹。那本来是防备野狼进村设的防线，就在松树林的边缘地带。
前两个夹子都空着，上面的诱饵——冻得硬邦邦的死老鼠还在。
陈安也没失望，刚才那只狍子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直到走到第三个陷阱跟前，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那个捕兽夹被触动了。
上面的积雪被扒拉得乱七八糟，周围还有挣扎过的痕迹。
但夹住的不是狼，也不是狐狸。
而是一个东西。
在白茫茫的雪地里，那个东西红得扎眼，红得妖艳，透著一股子与这荒山野岭格格不入的诡异。
陈安走过去，弯腰把那东西捡起来。
那是一只鞋。
一只做工精致、皮质细腻的红色高跟鞋。
只不过鞋跟已经断了，鞋面上沾满了雪泥，侧面还有一道被捕兽夹齿划破的口子，看着触目惊心。
陈安的瞳孔微微一缩。
这可是五八年的大兴安岭啊！除了城里那些苏联专家的太太，谁会穿这种要把脚冻废的高跟鞋？
更别说是出现在这种连鬼影子都少见的深山老林里。
他拿着那只鞋，放在鼻端闻了闻。
除了皮革味，还有一股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香水味。那是上海滩雪花膏的味道，他在前世的旧物展上闻过，精致，奢靡。
陈安猛地转头，看向之前那个老歪脖子树的方向。
刚才那声“妈”，不是风声。
是真的有人。
而且，还是个不想活了、穿着高跟鞋跑路的大小姐？
他把那只断了跟的鞋往怀里一揣，眼神瞬间变得玩味起来：
“有意思，这回好像捡到大麻烦了。”
陈安没再犹豫，顺着那只鞋旁边的凌乱痕迹，大步追了过去。
“老子倒要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敢往我的陷阱里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