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澜之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指尖漫不经心地轻叩着窗棂。马车驶入一条僻静的巷道,速度明显放缓。
“我要落车!”君姝仪的声音因惊怒而颤斗,伸手就要去掀车帘。
话音未落,后颈骤然一痛。
君澜之的手掌落下得干脆利落,力道精准。君姝仪只觉眼前一黑,所有挣扎与质问都凝固在唇边,身子软软地倒了下去。
他稳稳接住她,将她揽入怀中。
君姝仪睁开眼时,帐顶是陌生的青灰色。
意识如潮水缓慢回溯——颈后的钝痛、颠簸的马车、君澜之最后看向她的眼神……
她猛地坐起身,锦被从身上滑落。
她环顾四周,是间素净的客房。雕花窗棂半掩,晨光斜斜洒进来,照亮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她掀被下床,赤足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身上还是那套侍女的衣裳,只是外衫被仔细脱去了,整整齐齐叠放在枕边。
“醒了?”
门被轻轻推开。
君澜之端着托盘进来,上面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白粥和两碟清淡小菜。
他在床沿坐下,将托盘搁在膝头,舀起一勺粥,轻轻吹了吹,“先吃点东西。”
君姝仪没动,“你为什么骗我,你根本没想过带我去见沉砚泽。”
君澜之将勺子递到她唇边,“先吃饭。”
“我不吃!”她猛地挥开他的手。瓷勺撞在碗沿,发出清脆的裂响,粥泼洒出来,在他袖口洇开一片湿痕。
君澜之垂眸看了眼狼借的托盘,没说话。他将东西放到一旁,取出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手指。
“送我回宫。”她从牙缝里挤出这四个字。
“不可能。”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得象一潭深水,“我们现在已经连夜出了京城,等会就要继续赶路。”
君姝仪攥紧衣袖,声音因竭力克制而微颤:“你究竟为何非要带我去舂陵?甚至……不惜用这般手段强逼?”
君澜之忽然低笑出声,眼底却无半分笑意:“你觉得呢?”
他向她逼近,阴影缓缓笼罩住她:“自然是要将你带回封地,明媒正娶,让你做我的王妃。”
君姝仪骤然抬眼,不可置信道:“你疯了?!我可是你皇姐——”
君澜之打断她,语气轻缓却锐利:“昨日是谁跟我说‘我可不是你姐姐’”
“你强硬把我掳去舂陵,皇兄不会同意的!”
皇兄?”君澜之嗤笑一声,“他是偏心你,可我才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你以为他真的会为了你,与我反目成仇吗?”
他一步步逼近,声音却愈发温柔,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姝仪,我们一起长大,是彼此最熟悉、最亲近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能给你想要的一切?我们在一起,不是天作之合吗?”
他忽然欺身上前,手掌撑在她身侧的墙壁上,将她困在方寸之间。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某种灼人的热度。
“你疯了!”君姝仪向后紧贴墙壁,指尖掐进掌心。
“我没疯。”君澜之的声音压得很低,每个字都象从齿缝里磨出来。
“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想去舂陵吗,那是因为我决定放过你。”
“我看中的东西,从来没有放手的道理。可我居然愿意放过你,任由你去和沉砚泽成婚。”
“我要是疯了,就算你没有被揭穿身份,我也会强硬带走你。”
“所以君姝仪,我已经够仁善了。”
君姝仪怔住了,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中满是破碎的难以置信。
“君澜之,你是不是忘了?在你说要‘放过’我的时候,我们之间还横亘着一道名为‘血缘’的天堑!你所谓的‘仁善’,就是对自己的皇姐动了不该有的心思,然后在你那肮脏的念头里,上演了一出‘为爱放手’的戏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你把悖逆人伦当成深情,把算计当成恩赐!你这根本不是仁善,你这是……疯得彻底!”
面对君姝仪的质问,君澜之不置可否地勾了勾嘴角。
“血缘”的天堑,从来不是他的枷锁。
事实上,就算她没有被揭穿身份,他也从未真的打算放过她。
他脑中的计划周密得象一张网,早已将那对璧人牢牢困住。拆散他们的机会太多了。
比如在沉砚泽某次赴宴之后,派人“不经意”地为他奉上一杯下了药的酒,再将一个衣衫不整的妓女丢进他怀里。
届时,人赃并获,消息传遍京城,以君姝仪那骄傲刚烈的性子,定会毫不尤豫地写下和离书,亲手斩断这段情。
或者,干脆一点,直接杀了沉砚泽。
他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说辞,他会陪在她身边,柔声安慰她,告诉她不值得为沉砚泽难过,告诉她还有他。
她会哭,会痛,但最终,她会习惯他的存在,会依赖他的怀抱。
现在,她被揭穿了身份,这简直是上天都在帮他。他只是顺水推舟,把一切都提前了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