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华元年五月,徐州彭城外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如黄龙
曹丕一身金甲,勒马高岗,望着远处那座曾属于曹魏的城池,眼中燃烧着复杂的火焰——愤怒、屈辱,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畏惧。十五万大军在他身后铺展开来,旌旗如林,刀枪映日,这是魏国立国以来最大规模的南征。
“陛下,”司马懿策马上前,低声道,“斥候回报,林朔主力尚在青州,彭城守军不足三万。但城中多设炮台,城墙也经过加固”
“不足三万?”曹丕冷笑,“当年父王以二十万大军攻合肥,无功而返;如今朕以十五万攻彭城,若再不下,天下人将如何看朕?”
他这话是说给身后众将听的。夏侯惇、曹真、张合等宿将俱在,人人面色凝重。他们都经历过江淮军的厉害,那些会飞的灯、会炸的雷、射不完的弩箭,早已成为军中噩梦。
“陛下,”张合出列,“林朔虽不在,但守将是高顺——此人善守,当年在寿春就让我军吃尽苦头。且彭城经过林朔三年经营,城防坚固,粮草充足。强攻恐”
“恐什么?”曹丕打断他,“恐损兵折将?张将军,你老了,胆子也小了。”
这话说得极重。张合脸涨得通红,却不敢反驳。他今年已过五旬,确已不是当年那个在官渡七进七出的猛将了。
司马懿连忙打圆场:“陛下息怒。张将军所言不无道理,不如先围城,断其粮道,待其粮尽自乱”
“待?”曹丕嗤笑,“待林朔从青州回师?待刘备从荆州北上?待孙权从江东西进?仲达,朕没有时间了!”
他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彭城:“传令全军——今日扎营,明日辰时,四面攻城!先登城者,封万户侯!”
“万岁!万岁!万岁!”十五万人的呐喊震天动地。
但高岗上的将领们,却都沉默着。他们知道,这场仗,不好打。
同一时间,青州历城。
林朔站在城头,望着南方送来的急报,眉头紧锁。曹丕的动作比他预想的快——乌桓新败,魏国本该休整,可曹丕竟不顾疲敝,倾国南征。
“主公,末将请命回援彭城!”赵云单膝跪地,“高将军虽善守,但三万对十五万,悬殊太大。”
“子龙莫急。”贾诩捻须道,“曹丕倾国而来,许都必然空虚。我们可效仿当年官渡之战,直捣黄龙”
“不行。”林朔却摇头,“许都距此千里,我军长途奔袭,正中曹丕下怀。他要的就是我们回师,然后在半路以逸待劳。”
他走到地图前,手指从青州划向徐州:“青州距彭城六百里,急行军需五日。但曹丕明日就攻城,我们赶不及。”
“那怎么办?”庞德急道,“难道眼睁睁看着彭城陷落?”
“当然不。”林朔眼中闪过锐光,“我们赶不及,但有人赶得及。”
“谁?”
“水军。”林朔指向地图上的泗水,“巢湖水军顺长江入海,再沿海岸线北上,至淮河口入泗水,直抵彭城。水路虽绕,但顺风顺水,三日可到。”
“可水军只有五万,且多是舟师,上岸作战”庞德迟疑。
“所以需要陆路配合。”林朔看向吕玲绮,“玲绮,你率两万骑兵,轻装疾进,直插徐州腹地,不必攻城,专袭粮道。曹丕十五万大军,日耗粮草如山,断其粮道,军心必乱。”
“诺!”
“子龙、庞德,你二人率五万步卒,携所有霹雳车、火箭巢,沿官道南下,但不必急——每日只行六十里,扎营时广布旌旗,多设灶火,做出十万大军的架势。我要让曹丕以为,我主力全在陆路。”
“主公这是虚张声势?”赵云眼睛一亮。
“对。”林朔点头,“曹丕多疑,见我陆路大军缓缓而来,必以为我要与他决战。他会收缩兵力,准备野战,攻城之势自缓。届时水军赶到,内外夹击,可破魏军。”
贾诩抚掌:“主公此计,虚实相生,深得兵法之妙。只是水军主将派谁?庞统将军在荆州,甘宁将军在巢湖,都来不及调回。”
“我去。”一个清冷的声音从堂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黄月英一身素衣,面纱轻扬,缓步而入。她身后跟着两个书童,抬着一口大木箱。
“黄夫人?”林朔讶然,“水路凶险,且要临阵指挥,您”
“月英虽女流,但也读过兵书。”黄月英平静道,“且这水军新式战船——‘铁甲车船’,是我设计改良的。船身包铁皮,可防火箭;船头装撞角,可破敌船;船侧有轮桨,无风也可疾行。此船只有我会用。”
她从木箱中取出一卷图纸,摊开在案上。图上画的是一艘怪船:船身狭长,两侧各有六具轮桨,船头是锋利的铁锥,船体要害处都标着“铁甲防护”。
“这船真能造出来?”庞德瞪大眼睛。
“已造出十艘,就在历城码头。”黄月英道,“每艘可载兵五百,日行三百里。若有东南风助,两日可到彭城。”
林朔盯着图纸,心中震撼。黄月英的机关术,已超前这个时代太多。他忽然想起系统的提示——热气球蓝图已经解锁,或许
“好!”他当机立断,“就请黄夫人统率水军。但需再带一人——曹冲。”
“仓舒?”众人一愣。
“对。”林朔看向堂外,“那孩子该见见世面了。而且他是曹家人,若在阵前现身,对魏军士气会是沉重打击。”
贾诩会意:“主公这是要诛心。”
“乱世用重典,攻心为上。”林朔轻声道,“传令:各部按计划行事。三日后,我要在彭城城头,与诸君共饮庆功酒!”
“诺!”
次日拂晓,彭城攻防战打响。
魏军如潮水般涌向城墙,云梯、冲车、投石机齐上。但高顺的防守如铁桶般严密——棱堡式的城防让守军可三面射击,连发弩的箭雨几乎没有间隙,火箭巢更是在城下制造了一片火海。
战斗从辰时打到午时,魏军死伤逾万,却连城墙都没摸到。
曹丕在中军大帐里暴跳如雷:“废物!一群废物!十五万人打不下三万人守的城?!”
“陛下息怒。”司马懿劝道,“江淮军器械犀利,强攻伤亡太大。不如改用‘穴攻’——挖地道入城,或可奏效。”
“准!今夜就挖!”曹丕咬牙切齿,“另外,派斥候往北探查,林朔大军到哪了?”
“已过济南,距此四百余里,约需六七日。”
“六七日”曹丕冷笑,“够朕破城了。”
但他不知道,真正的杀招,已从水路而来。
泗水河面,十艘“铁甲车船”破浪前行。船侧的轮桨整齐划动,发出“哗哗”的水声,竟比风帆还快。
主舰舱内,曹冲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河岸,脸色苍白。他晕船了。
“喝点姜汤。”黄月英递过一碗热汤,“第一次乘这种快船,都会不适。”
曹冲接过,勉强喝了一口:“黄姨,我们真能赶到吗?”
“能。”黄月英指着桌上的沙漏,“按这个速度,明日黄昏可到彭城。届时正是魏军疲惫之时,我们突袭其水寨,断其退路。”
“可是”曹冲犹豫,“魏军中,有许多是我的叔伯、兄长。我若在阵前现身,他们”
“你会害死他们吗?”黄月英问。
“当然不会!”
“那你是想救他们,还是害他们?”
曹冲怔住了。
“曹丕此战,若胜,不过是延长乱世;若败,或许能早些结束战乱。”黄月英轻声道,“你父亲临终前,最悔的就是连年征战,害苦了百姓。你若真为曹家好,就该助华国公早日平定天下,让你的叔伯兄长们,能解甲归田,安享太平。”
这话如重锤敲在曹冲心上。他想起父亲晚年常对月叹息,想起许都那些勾心斗角,想起曹丕称帝时,汉室老臣们绝望的眼神。
“我明白了。”少年挺直脊梁,“黄姨,到时我该怎么做?”
“你只需站在船头,让魏军看见你。”黄月英眼中闪过一丝怜惜,“剩下的交给我们。”
第三日黄昏,彭城水寨。
魏军水师正在休整——他们主要是运粮船,战船不多,且都老旧。主帅是曹仁之子曹泰,一个年轻气盛的将门之后。
“将军,上游发现船队!”哨兵急报。
“船队?是运粮船吗?”曹泰不以为意。
“不船形古怪,速度快得惊人!”
曹泰登上了望台,拿起千里镜。镜中,十艘从未见过的怪船正顺流而下,船侧轮桨翻飞,船头铁锥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那是什么怪物?”他喃喃道。
更让他震惊的是,为首那艘船的船头,站着个白衣少年——虽然距离还远,但那身形、那气质
“仓舒叔父?!”曹泰手一抖,千里镜险些掉落。
就在这时,怪船队忽然散开,呈扇形包围过来。船身侧舷打开,露出一排排黑洞洞的炮口。
“是霹雳炮!备战!快备战!”曹泰嘶吼。
但已经晚了。
“轰轰轰——!”
炮火如雷,硝烟弥漫。铁甲车船不仅速度快,而且极其坚固——魏军的火箭射在包铁皮的船身上,只留下几点焦痕。而车船的霹雳炮,却将魏军战船一艘艘轰成碎片。
更致命的是心理打击——许多魏军士卒认出了曹冲,那个传闻中被华国公善待的先王幼子,此刻竟站在敌船上!
“冲公子降敌了!”
“先王在天之灵,岂不悲愤?!”
“这仗还打什么?”
军心动摇,溃败如山倒。不过半个时辰,魏军水师全灭,水寨易主。
曹冲站在船头,望着燃烧的战船、漂浮的尸体,泪水无声滑落。他看见曹泰被亲兵救走,看见许多曹氏家将跪在岸边,向他磕头。
“对不起”少年喃喃,“但只有这样,才能少死些人。”
黄月英轻轻按住他的肩:“你做得对。”
水寨陷落的消息传到曹丕耳中时,他正在督战攻城。
“什么?!”曹丕眼前一黑,“曹泰呢?水军呢?!”
“曹泰将军重伤被俘,水军全军覆没。”斥候颤声道,“而且冲公子在敌船上。”
“曹冲曹冲!”曹丕咬牙切齿,“传令,全军收缩,准备迎战林朔主力!”
他以为陆路的才是主力,却不知水路的才是杀招。
当夜,吕玲绮的两万骑兵突袭魏军粮道,焚烧粮车千辆。魏军大营开始缺粮。
次日,高顺趁魏军收缩,主动出城袭营,烧毁攻城器械无数。
第三日,林朔陆路大军抵达彭城以北百里,摆出决战架势。
而这时,黄月英的水军已沿泗水南下,切断魏军退路。
曹丕终于意识到,自己陷入了绝境。
“陛下,撤吧。”司马懿苦劝,“粮道被断,退路被截,林朔主力又至再不走,恐”
“撤?往哪撤?”曹丕惨笑,“十五万大军,被五万人围困。朕有何颜面回许都?”
他拔剑出鞘:“传令全军——明日决战!胜则生,败则死!”
但军心已散。当夜,魏军开始溃逃——先是辅兵、民夫,接着是地方郡兵,最后连中央禁军都有人偷跑。
曹丕在中军大帐中枯坐一夜。天明时,亲卫来报:十五万大军,已逃散过半。
“天亡我也”曹丕仰天长叹。
这时,帐外忽然传来喧哗。曹丕出帐一看,只见林朔单骑来到阵前,身后只跟着吕玲绮和十余名亲卫。
“曹子桓,可敢阵前一叙?”林朔的声音穿透晨雾。
曹丕咬牙,也单骑出阵。
两军阵前,两马相对。
“林朔,你是来嘲笑朕的吗?”曹丕握紧剑柄。
“不,我是来给你一条生路。”林朔平静道,“退兵,承认华国对青、徐二州的统治,十年不犯江淮。我放你和剩余将士回许都。”
“条件呢?”
“两个。”林朔竖起手指,“一,释放所有汉室旧臣;二,送曹冲母亲来合肥——那孩子在合肥三年,想念母亲了。”
曹丕脸色变了又变。第一条好说,那些汉臣本就是累赘。但第二条送婶母去敌国?这简直是羞辱!
“若朕不答应呢?”
“那你今天就会死在这里。”林朔淡淡道,“你死了,曹魏必乱。届时刘备从西,孙权从东,我从北,三家分魏。你觉得,曹氏能留下多少血脉?”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曹丕手在颤抖。他想起父亲临终的嘱托,想起曹氏一族的存续。
良久,他嘶声道:“朕答应。”
“很好。”林朔调转马头,“给你三日时间撤兵。三日后若还有魏军在江淮境内杀无赦。”
他策马回营,再未回头。
曹丕望着他的背影,忽然觉得,这个比自己还年轻的对手,已站在了他永远无法企及的高度。
不是武功,不是谋略,是格局。
三日后,魏军残部北撤。
彭城大捷的消息传遍天下。林朔以五万破十五万,逼退魏帝,威震中原。
庆功宴上,众将畅饮。林朔却独坐城头,望着北方。
“夫君在想什么?”吕玲绮走来,为他披上披风。
“在想乱世该结束了。”林朔轻声道,“曹丕经此一败,五年内不敢南顾。刘备在蜀地根基未稳,孙权志在偏安。我们有五年时间”
“五年时间做什么?”
“变法,强国,收拢人心。”林朔转头看她,“然后一统天下。”
吕玲绮眼睛亮了:“我愿为先锋。”
“不。”林朔握住她的手,“这次,我们一起。带着承业、承平、承心,带着所有江淮子弟,去建立一个真正的太平盛世。”
夜风拂过城头,吹散硝烟。
远处,江淮大地的灯火次第亮起,温暖而坚定。
一个新的时代,正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悄然孕育。
(第一百二十四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