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四月十八，彭城迎来了第一场春雨。
雨丝细密，打在瓦片上沙沙作响。太守府的后院里，吕玲绮正在廊下擦拭画戟——这是她新婚第七日，却已习惯了早起练武。只是如今擦拭兵器时，心中多了份柔软。
“伤还没好全，别沾水。”林朔从书房出来，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肩上。
吕玲绮脸微红，低声道：“习惯了。况且曹操大军将至，我不能懈怠。”
“有我在。”林朔按住她的手，“这次守城，你坐镇指挥即可，不必亲自冲阵。”
“可是”
“没有可是。”林朔认真看着她，“你是征北将军，也是吕夫人。为将者当知，冲锋陷阵是勇士，运筹帷幄才是大将。”
这话让她想起父亲吕布——勇冠三军，却终究败于谋略。她沉默片刻，终于点头：“我明白了。”
正说着，庞统匆匆进院，脸上带着兴奋：“主公！荆州来信，孔明先生出兵了！”
林朔精神一振：“哦？他攻哪里？”
“宛城！”庞统展开地图，“诸葛亮亲率三万军出襄阳，佯攻宛城。曹操若回师救援，则彭城压力大减；若不回，宛城一破，许都门户洞开！”
“好一个围魏救赵！”林朔抚掌，“孔明先生果然守信。”
贾诩也从书房出来，捻须笑道：“不止如此。老臣刚收到细作密报，许都流言已起——都说汉帝密诏忠臣，欲趁曹操出征复位。曹操虽未必全信，但必生疑心。”
三管齐下。林朔心中笃定了几分。但他知道，这些只是辅助，真正的胜负，还要在彭城城下决出。
“主公，”赵云从外面进来，神色凝重，“斥候回报，曹操先锋已至彭城北五十里，兵力约五万。主力二十万，三日内必到。”
二十万对五万。四倍兵力差距。
“城中粮草器械如何？”林朔问。
“粮草充足，可支三月。箭矢三十万支，神火飞鸦两千枚，火箭巢一百架，霹雳炮弹丸五千发。”赵云顿了顿，“只是守军兵力不足，需征召民夫助守。”
“不可强征。”林朔摇头，“贴告示，自愿助守者，每日发米三升，钱五十。伤残者，抚恤十倍；战死者，其家眷由官府供养。”
庞统赞道：“主公仁德。如此，民心必附。”
“另外，”林朔想起一事，“在城西设‘伤兵营’，请城中郎中集中救治。齐盛晓说旺 醉鑫蟑劫哽辛筷再设‘妇孺营’，将老弱妇孺集中保护，每日供应饮食。”
这些都是他从后世带来的理念——战争不仅是军队的较量，更是综合实力的比拼。保护百姓，就是保护战争的根基。
命令迅速下达。彭城百姓起初惶恐，但见林朔军纪严明，抚恤优厚，渐渐安心。不过一日，就有三千青壮自愿报名助守。城中郎中、药师也主动到伤兵营报到。
四月二十，雨停，阴。
曹操先锋抵达彭城外十里，扎下营寨。主将是夏侯渊——此人用兵迅猛，号称“三日五百，六日一千”，最擅长奔袭。
“林朔小儿，可敢出城一战？！”夏侯渊策马到城下挑战。
城头上，林朔看着这位曹魏名将，平静道：“夏侯妙才，你远来疲惫，不如先歇息几日。待曹丞相大军到齐，我们再叙不迟。”
夏侯渊大怒，但见城头守备森严，霹雳炮的炮口黑黢黢地对准城外，也不敢贸然攻城，悻悻退去。
当夜，子时。
彭城水门悄然打开，十艘快帆船驶出。船上满载火箭巢，船头站着吕玲绮——这是她主动请缨的夜袭任务。
“记住，一击即走，不可恋战。”林朔在码头送行。
吕玲绮点头：“夫君放心。”
十艘船如离弦之箭，顺泗水而下。曹军大营沿河而建，灯火通明，士卒多已入睡。
距离三里时，吕玲绮下令：“放灯！”
二十架孔明灯升空，飘向曹营。灯下挂着特制的“惊鸟铃”——风吹铃响，声音尖锐刺耳。
曹营顿时骚动。
“敌袭！敌袭！”
就在曹军混乱之际，十艘快帆船加速冲近。船头火箭巢同时发射！
“嗤嗤嗤——！”
上千枚火箭如流星雨般落入曹营。营帐遇火即燃，粮车、马厩、箭垛接连起火。更致命的是，火箭上涂了神火药，沾物即燃，用水难灭。
“救火！快救火！”
夏侯渊冲出营帐，看着一片火海，目眦欲裂：“林朔！我必杀你！”
但吕玲绮早已率船队远遁。来如风，去如电，这是林朔教她的游击战法——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
一夜之间，曹军先锋折损粮草三成，伤亡千余，更严重的是士气受挫。
次日，曹操主力抵达。
二十万大军，营寨连绵二十里，旌旗蔽日，刀枪如林。中军大帐前，曹操一身金甲，虽脸色苍白，但眼神锐利如鹰。
“林朔何在？出来答话！”
林朔登上城头，与曹操隔空对视。这是两人第一次正面相见。
“曹丞相远来辛苦。”林朔拱手，“不如退兵回许都，你我相安无事，如何？”
曹操冷笑：“小儿狂妄！破我彭城，杀我从弟，还敢让孤退兵？今日，孤要你血债血偿！”
“丞相要战，那便战。”林朔平静道，“只是刀兵无眼，伤及无辜百姓，非仁者所为。不如这样——你我在城外列阵，堂堂正正一战。若我败，拱手让出彭城；若你败，退兵三百里，如何？”
这话说得光明磊落。曹操身后众将窃窃私语——林朔以寡敌众，竟敢约战？
曹操眯起眼。他多疑，觉得有诈。但若不应战，显得怯懦。
“好！”他咬牙，“三日后，辰时，城外十里坡，决一死战！”
“一言为定。”
回府后，众将不解。
“主公，我们兵力悬殊，为何要出城决战？”赵云问道。
“不是真决战。”林朔摊开地图，“十里坡地势低洼，两侧有密林。我已在林中埋伏五千弓弩手，装备连发弩和火箭巢。届时正面列阵诱敌，待曹军进入坡地，伏兵齐出，火攻破敌。”
庞统眼睛一亮：“妙！但曹操多疑，恐会先派斥候探查。”
“所以需要时间准备。”林朔道，“这三日，我们要让曹操相信，我们真的在准备决战——大张旗鼓地操练，加固营寨，甚至故意泄露‘决战计划’。”
贾诩抚掌：“虚虚实实，真真假假。主公此计，深得兵家精髓。”
计议已定，彭城开始紧锣密鼓地准备。城头守军日夜操练，城外十里坡开始修筑营垒，一切都像是要为决战做打算。
曹操果然派斥候探查。当看到林朔军在十里坡挖壕沟、筑土垒时，他冷笑：“小儿想凭地利？可笑！”
但他还是不放心，又派人细查两侧密林。第一日，斥候回报林中无异状；第二日，依然平静；第三日晨，斥候再探——这次，他们发现了蛛丝马迹。
“丞相，林中确有伏兵痕迹！约四五千人，多是弓弩手！”
曹操大笑：“果然有诈！传令，明日决战，先以轻骑扫荡两侧密林，再以主力攻其正面！”
他自以为识破了计谋，却不知——这正是林朔要的效果。
第三日夜，彭城太守府。
林朔正在最后推演战局，吕玲绮端着一碗羹汤进来。
“夫君，歇会儿吧。”
林朔接过汤碗，看着烛光下她温婉的侧脸——很难想象，这就是战场上那个所向披靡的女将。
“玲绮，明日一战凶险，你”
“我要去。”吕玲绮坚定道，“伏兵需要人指挥。我对连发弩和火箭巢最熟悉，我去最合适。”
林朔知道劝不住，只能握紧她的手：“答应我，活着回来。”
“嗯。”吕玲绮点头，“你也是。等打完了，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
简单一句话，却让林朔心中涌起无限柔情。乱世之中，能得如此红颜，是他最大的幸运。
四月二十三，辰时。
十里坡，两军对圆。
林朔率三万军列阵，旌旗招展，甲胄鲜明。虽兵力只有曹军五分之一，但士气高昂。
曹操在中军大旗下，看着对面的年轻对手，心中感慨。四年前，此人还是个无名小卒。四年后，竟能与他二十万大军对峙。
“林朔，现在投降，还来得及。”曹操朗声道。
林朔策马出阵：“曹丞相，请！”
战鼓擂响。曹操先派夏侯渊率一万轻骑，直扑两侧密林——他要先扫清伏兵。
骑兵冲入林中，却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夏侯渊愕然。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震天巨响！
“轰——！轰——！轰——！”
曹军主力阵地，忽然从地下炸开！泥土纷飞，人马俱碎！
地道！林朔提前三天，就暗中挖掘了通往曹军阵地的地道，埋入了大量火药！
“中计了！”曹操脸色大变，“撤！快撤！”
但已经晚了。林朔军阵中忽然推出五十架霹雳炮，炮口对准混乱的曹军。
“放！”
炮弹如雨，落入曹军阵中。更可怕的是，这些炮弹落地后还会二次爆炸——里面装了铁砂和毒烟！
“咳咳我的眼睛！”
“马惊了！快控住！”
曹军大乱。而这时，真正的伏兵才出现——不是密林，而是从后方绕来的吕玲绮五千弓弩手！
“连发弩，放！”
五千架连发弩齐射，箭矢如蝗。曹军腹背受敌，阵型彻底崩溃。
“保护丞相撤退！”许褚、典韦率虎卫军死战，护着曹操突围。
这一战，从辰时打到午时。曹军死伤三万，溃退三十里。林朔军伤亡不足五千，大获全胜。
但林朔没有追击。他知道，曹操根基深厚，此战虽胜，但未伤筋动骨。穷寇莫追，免生变故。
傍晚，收兵回城。
吕玲绮带着一身血污回来，脸上却带着笑：“夫君，我们赢了。”
林朔上前拥住她：“辛苦了。”
战后清点，缴获军械粮草无数。更关键的是，此战打破了曹操不可战胜的神话，江淮军威名远播。
五日后，许都。
曹操躺在床上，面色灰败。此战之败，不仅损兵折将，更让他病情加重。
“丞相，宛城急报。”程昱小心翼翼，“诸葛亮猛攻十日，守将夏侯尚求援。”
“还有江东孙权趁势出兵，攻取徐州东部三郡。荆州、江淮、江东，已成掎角之势。”
曹操闭上眼睛。他知道，天下三分的格局，已经无法逆转了。
“传令，”他声音嘶哑，“撤宛城守军，收缩防线。另外派人去合肥，议和。”
“议和？”众人愕然。
“对，议和。”曹操睁开眼，眼中闪过不甘，却不得不接受现实，“告诉林朔，孤承认他在江淮的地位。但条件是十年之内，不得北犯。”
他知道，这是缓兵之计。但现在的他，需要时间休养，需要时间重整旗鼓。
乱世这盘棋，还没下完。
而他曹操，不会轻易认输。
六月，合肥。
孙尚香临盆，生下一个儿子。林朔赶回，为次子取名林承平——愿他承继太平。
静心苑里，三个女子围坐。糜贞抱着安宁，孙尚香靠着林朔，吕玲绮在一旁擦拭长戟——这是她表达温柔的方式。
大乔也在，正教承业认字。这位江东美人来到合肥后，气色好了许多，脸上有了笑容。
窗外，荷花初绽。
林朔看着这一幕，心中充满力量。
他知道，前路依然艰难。曹操不会罢休，天下还未平定。
但他有了家人，有了将士，有了百姓。
这万里江山如画，他要一点一点，描摹成太平盛世。
而此刻，雨过天晴。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