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九年三月十五，月圆之夜。
泗水河面波光粼粼，三百艘战船如幽灵般逆流而上。没有火把，没有鼓角，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细碎声响。林朔站在主楼船船头，望着前方黑暗中逐渐显现的城郭轮廓——彭城到了。
“主公，距彭城水门还有十里。”赵云低声道，“斥候回报，彭城守军约八千，主将是曹操从弟曹纯。此人谨慎，城防严密，四门皆有重兵把守。”
“水门呢？”
“水门守军五百，但门闸是铁铸的，厚达三尺。寻常冲车撞不开。”庞统在一旁接话，“不过黄夫人临走前留了个法子——用热胀冷缩。”
林朔眼睛一亮：“如何操作？”
“用孔明灯载特制火炉，悬于铁闸上方，持续加热。待铁闸烧红，再以冷水浇之。铁性脆，骤冷骤热下必生裂痕，届时以冲船撞之，可破。”
妙计！林朔当即下令：“准备二十架孔明灯，装最大号火炉。子龙，你率五百死士待命，闸破即冲入，夺取水门。”
“诺！”
船队缓缓靠近。彭城水门建在泗水拐弯处，城墙高四丈，铁闸沉在水中，只露出顶部。城头火把通明，守军来回巡逻，但显然没料到敌人会从水路来——夏侯惇在广陵，曹仁在寿春，谁会想到林朔敢深入腹地？
子时三刻，二十架孔明灯悄然升空。它们飞得很高，在夜空中如星辰般不起眼。飞到水门上方时，开始缓缓下降。灯下的火炉燃着特制的猛火油，火焰呈青白色，温度极高。
“那是什么？”城头守军终于发现异常。
“孔明灯！是江淮军的孔明灯！”有人惊呼。
但已经晚了。火炉降到铁闸上方三尺处停住，烈焰炙烤着铁闸。不过一炷香时间，铁闸开始发红，热气蒸腾。
“放水！”林朔下令。
十艘快帆船驶近，船头架着特制的水龙——用皮囊加压，可将水喷出二十丈远。数十道水柱射向烧红的铁闸。
“嗤——！”
白雾冲天而起，铁闸发出刺耳的金属撕裂声。紧接着，“咔嚓”一声脆响，三尺厚的铁闸，竟真的裂开数道缝隙！
“冲船，撞！”林朔拔剑。
三艘装满石头的冲船加速前冲，狠狠撞在铁闸上。
“轰隆——！”
铁闸崩碎！水门洞开！
“杀——！”赵云率五百死士跃上码头，如猛虎出闸。守军猝不及防，瞬间被冲散。
“夺门！放信号！”赵云厉喝。
一支红色信号烟花冲上百丈高空，炸开一朵绚烂的红莲——这是孙尚香特制的“破城信号”。
看到信号，林朔船队全速前进。三百艘战船鱼贯入城，沿城内水道直扑太守府。
彭城大乱。
同一时间，寿春城下。
曹仁猛攻二十日，士卒死伤近万，城头依旧屹立。高顺用棱堡防御配以神火飞鸦，让曹军吃尽苦头。更让他心烦的是，吕玲绮的骑兵神出鬼没，专袭粮道，已经烧了三批粮草。
“将军！彭城急报！”斥候踉跄冲进大帐，“林朔率水军破水门，已攻入彭城！曹纯将军求援！”
“什么？！”曹仁霍然起身，脸色铁青，“林朔他怎敢？！”
他立刻明白中计了。三路围攻，反被对方直捣黄龙！彭城若失，徐州震动，他在寿春城下就是笑话。
“传令！全军拔营，回援彭城！”曹仁咬牙，“但要缓缓而退，摆出疑兵阵，不能让高顺察觉。”
“诺！”
然而他不知道，此刻寿春城头，吕玲绮正借着月光，看着手中那封迟来的信。
信是三天前糜贞派人送来的，她一直没敢拆——怕影响战事。但现在战事稍缓，她终于忍不住了。
月光下，信上字迹清晰：
“玲绮见字如晤。此去彭城，若事成，归时娶你；若事败你带承业、安宁去荆州，找诸葛亮，他会庇护。勿念，珍重。”
吕玲绮的手在颤抖。
娶你。这两个字，她等了多少年？从父亲死后，她颠沛流离，从未想过还能有这样一天。可后面那句若事败
她猛地握紧信纸，眼中燃起火焰。
主公不能败。她不允许。
“来人！”她转身，声音冰冷如铁，“点齐所有骑兵，随我出城。”
“将军，高将军有令，不得擅离”
“现在我说了算。”吕玲绮打断，“曹仁要撤，我要让他撤不回去。”
她要为主公争取时间，哪怕多一个时辰也好。
彭城，太守府。
曹纯且战且退，退入府中据守。这位曹操从弟虽勇，但面对林朔的霹雳炮和火箭巢，也是束手无策。
“曹将军，降吧。”林朔策马来到府前，朗声道，“彭城已破，顽抗无益。你若降，我保你性命。”
府门打开，曹纯一身血污走出来，手中剑已折断。
“林朔，”他盯着马上的年轻人，“你可知道，攻下彭城意味着什么？”
“知道。”林朔平静道，“意味着曹操三面围攻之策破产，意味着江淮从此转守为攻，意味着这乱世，该换种玩法了。
曹纯大笑，笑中带泪：“好！好气魄！可惜可惜你是敌人！”
他举起断剑，横在颈前：“曹氏子弟，宁死不降！”
林朔沉默。乱世之中，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坚守。
“厚葬。”他调转马头，“传令全城，肃清残敌，安抚百姓。违令劫掠者——斩！”
“诺！”
彭城一夜易主。消息如野火般传开。
三日后，许都，丞相府。
曹操看着战报，手在颤抖。
彭城失守。曹纯自刎。曹仁回援途中遭吕玲绮突袭，折兵三千。广陵孙权反攻，夏侯惇退守下邳。汝南于禁趁机出击，曹洪败退三十里。
三路大军，全线溃败。
“噗——”一口鲜血喷在战报上。
“丞相！”众人慌忙上前。
曹操推开他们，擦去嘴角血迹，眼中是骇人的红：“林朔林朔小儿”
他忽然想起郭嘉病重时的话：“林朔不可轻视嘉有一言丞相保重”
保重？他怎么保重？四年心血，三路大军，一朝尽丧！
“传令，”他嘶声道，“调集所有兵马，孤要亲征！亲征彭城！”
程昱急道：“丞相三思！如今士气低迷，且且林朔已得彭城，以逸待劳。不如暂避锋芒，待”
“待什么？！”曹操暴怒，“待他兵临许都吗？！孤征战三十年，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调兵！现在就调！”
众人不敢再劝。但所有人都知道，曹操此刻是盛怒之下，头风病又犯，决策已失冷静。
角落里，司马懿低头垂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彭城，太守府改为临时帅府。
林朔正在查看城防图，庞统兴冲冲进来：“主公！好消息！谯郡来信，庞德将军督造的水力锤成了！一日可锻铁三千斤！现在正全力打造箭镞、枪头，不日可运来彭城！”
“好！”林朔精神一振，“有了水力锤，军械供应再无后顾之忧。传令庞德，分一半产量支援寿春、汝南。”
“诺！”庞统又道，“还有，黄夫人从荆州来信，说她已改进霹雳炮的装填机构，射速可提升一倍。图纸随信附来。”
林朔接过图纸，心中感慨。黄月英虽是女子，却是这乱世中难得的知己——虽然各为其主，但在技术之道上，她毫无保留。
“给天工院送去，让尚香不，让副令主持改进。尚香有孕，不能劳累。”
提到孙尚香，林朔心中涌起思念。她该有七个月身孕了，也不知在合肥如何。
正想着，赵云进来禀报：“主公，寿春战报。吕玲绮将军突袭曹仁后军，斩首两千，俘获粮车三百辆。高顺将军趁机出城追击，曹仁大败，已退往谯郡方向。”
“玲绮”林朔心中一紧，“她可有受伤？”
“轻伤，无碍。高将军信中特别提到，吕将军此战身先士卒，连破三阵，西凉骑兵皆服。”
林朔既欣慰又心疼。他知道，吕玲绮是在用性命为他争取时间。
“传令寿春，让玲绮回来。”他顿了顿，“就说彭城已下，我要兑现承诺。”
庞统眼睛一亮：“主公要办喜事了？”
“乱世之中，一切从简。”林朔望向窗外，“但该给的名分，不能少。”
十日后，吕玲绮回到彭城。
她是在傍晚时分进城的，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铠甲未卸，风尘仆仆，脸上有一道新添的伤痕，从眉骨划到脸颊，已经结痂。
林朔在府门前等她。
两人对视，一时无言。
许久，林朔走上前，伸手轻抚她脸上的伤：“疼吗？”
吕玲绮摇头，声音有些沙哑：“主公末将幸不辱命。”
“我知道。”林朔握住她的手，“从今往后，不必称末将了。”
吕玲绮眼眶微红。
当晚，彭城太守府简单布置了一番，红烛高燃。没有宾客，只有林朔、吕玲绮，还有匆匆从合肥赶来的糜贞——她是代表“家”来的。
仪式很简单。一拜天地，二拜高堂——拜的是吕布的牌位，林朔特意让人做的。夫妻对拜。
礼成时，吕玲绮终于落下泪来。
“玲绮，”林朔为她拭泪，“从今往后，你是我的妻。战场上，你仍是征北将军；回到家，你就是吕夫人。”
糜贞也上前，握住她的手：“玲绮妹妹，欢迎回家。”
一句“回家”，让吕玲绮泪如雨下。她漂泊半生，终于有了归宿。
又过了五日，合肥来人了。
来的不是孙尚香——她临近产期，不能长途跋涉。来的是大乔。
这位传说中的江东美人，一身素衣，风尘仆仆，但难掩绝代风华。她见到林朔，深深一礼：“妾身乔氏，谢林公搭救之恩。”
林朔忙扶起：“夫人客气。尚香在合肥盼您已久，我这就安排人送您过去。”
大乔却摇头：“不急。妾身此来，还带了仲谋（孙权）的口信——他说，彭城既下，按约东部三郡归江东。但他愿以广陵换彭城之助，并并希望与林公结为姻亲。”
林朔一怔：“姻亲？尚香已经嫁给我了。”
“不是尚香。”大乔轻声道，“是仲谋的长女，孙鲁班，今年六岁。他说愿与林公长子结娃娃亲。”
林朔心中了然。孙权这是要进一步绑定同盟，甚至在为将来布局。若林朔真能得天下，他外孙就是太子。
“此事容我考虑。”林朔没有立刻答应，“夫人先回合肥与尚香团聚吧。她很想您。”
大乔点头，却又道：“还有一事。妾身在江东时，听说曹操已调集十五万大军，号称三十万，要亲征彭城。最迟下月就到。”
十五万。林朔心中一沉。他现在手上能用的，不过五万。彭城虽坚，但面对三倍之敌
“多谢夫人告知。”他郑重道，“我会准备。”
大乔离去后，林朔独坐书房，对着地图沉思。
曹操盛怒而来，必是雷霆一击。硬拼肯定不行，只能智取。
他想起了历史上的官渡之战、赤壁之战。都是以少胜多，靠的是什么？天时、地利、人和。
天时如今是四月，江淮雨季将至。泗水会涨，不利于曹操大军行动。
地利彭城周边多沼泽、湖泊，可设伏兵。
人和城中百姓新附，需得安抚，不能生乱。
还有技术——霹雳炮、火箭巢、孔明灯、信号烟花。这些是曹操没有的。
“主公，”贾诩悄然进来，“老臣有一计。”
“先生请讲。”
“曹操大军远来，粮草是关键。”贾诩指着地图上的泗水，“我们可用水军袭扰其粮道。再用孔明灯夜袭其大营，不必杀伤，只要制造混乱，让其士卒不得安眠。待其师老兵疲，再以霹雳炮轰其营垒，可乱其军心。”
“另外，”贾诩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可散布流言，说许都有变——比如，汉帝欲趁曹操外出，联合忠臣复位。曹操多疑，必生退意。”
林朔抚掌：“就依先生！另外，传令庞德，将水力锤造出的箭镞，全部涂上‘神火飞鸦’的药粉。我要让曹操的军队，尝尝火烧连营的滋味。”
计议已定，彭城开始紧张备战。
林朔知道，这将是他与曹操的第一次正面决战。
胜，则中原震动，天下三分之势成。
败，则万劫不复。
但他没有退路。
身后是江淮，是合肥，是等他归去的家人。
他必须赢。
（第一百一十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