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南城下的硝烟尚未散尽，两则震动天下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中原。
第一则来自荆州。
就在林朔在汝南城头击退夏侯渊的同一日，襄阳城易主了。
不是强攻，是智取。
诸葛亮用一封伪造的蔡瑁手令，调开了北门守军。张飞率三百死士乘夜攀城，打开城门。关羽领五千精兵一拥而入，直扑州牧府。蔡瑁从梦中惊醒时，青龙偃月刀的刀锋已架在颈上。
整个过程，不过两个时辰。襄阳城中三万守军，大半还在营中酣睡，便已换了主公。
刘琮被“请”去江陵“静养”，蔡瑁、蒯越下狱。刘备在诸葛亮、徐庶的辅佐下，迅速接管荆州军政。他做的第一件事，便是以“荆州牧、左将军、宜城亭侯”的名义发布檄文，痛斥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残害忠良”，号召天下诸侯共讨国贼。
檄文末尾，赫然列着三个联署的名字：刘备、孙权、林朔。
第二则消息来自徐州。
臧霸果然守信——或者说，他看到了更好的机会。在收到林朔“攻取济南”要求的第三天，这位徐州地头蛇尽起麾下两万兵马，北上青州。守济南的是曹操族子曹安民，年轻气盛，出城迎战，被臧霸设伏大败，逃回城中时身边只剩十余骑。
济南一下，整个青州震动。更关键的是，臧霸在战报中公然宣称“奉徐州牧林将军令，讨伐国贼”。虽然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借口，但这面大旗一扯，原本观望的徐州豪强纷纷响应，不过旬日，琅琊、东海、下邳等地皆传檄而起。
两处起火，曹操终于坐不住了。
许都丞相府，谋士们吵成一团。
“当务之急是荆州！”程昱须发皆张，“刘备若站稳荆州，西可取益州，东可联江东，已成心腹大患！”
“青州才是要害！”董昭反驳，“臧霸若与袁谭残部合流，则河北危矣！当年官渡之战”
“够了！”
曹操一声低喝，堂内霎时寂静。他按着额头，太阳穴突突直跳。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荆州，青州，还有汝南的林朔。”他缓缓抬头，眼中血丝密布，“好，好一个三路齐发。刘备、孙权、林朔这三人，倒是默契。”
“丞相，”荀攸出列，声音平稳，“此三路中，林朔最弱，却最险。他卡在江淮，北可威胁许都，南可策应荆州，东可联通江东。不除此人，三路难破。”
“公达的意思是？”
“集重兵，先破汝南。”荀攸手指在地图上重重一点，“林朔只有五千人，纵有坚城利器，也难挡十万大军。只要拔掉汝南这根钉子，刘备与孙权的联系便断了一半。届时再回师荆州，可各个击破。”
曹操盯着地图，沉默良久。堂内只闻他粗重的呼吸声。
“调兵。”他终于开口，“命曹仁率五万兵马自许都南下，合夏侯渊残部，共七万大军，十日之内，我要看到汝南城破。”
“那荆州”
“让文聘（刘表旧将，已降曹）守江陵，拖住刘备。”曹操眼中闪过狠色，“至于青州——告诉臧霸，只要他肯退兵，我表他为镇东将军，青徐二州皆归他节制。”
“若他不应呢？”
“那便让子廉（曹洪）去。”曹操冷笑，“告诉子廉，不必攻城，只需烧杀抢掠。徐州百姓要恨，就让他们恨臧霸——是他引来的兵祸。”
毒计。众人心中皆寒，却无人敢驳。
“还有一事。”曹操忽然道，“林朔在合肥的妻子，是不是快生了？”
程昱一愣：“探子回报，应在半月之内。
“好。”曹操缓缓靠回椅背，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派一队死士，去合肥。不必攻城，只需让那位林夫人，受些惊吓。”
“丞相，这”
“怎么？觉得下作？”曹操抬眼，目光如刀，“这是战争。战争，从来就不干净。”
他挥手，众人躬身退出。
空荡的大堂里，曹操独自望着地图上那个“汝南”的标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
林朔你赢了一场，但战争，才刚刚开始。
汝南城，太守府。
林朔看着手中两份战报，脸上却没有喜色。
“主公，大喜啊！”庞统倒很高兴，“刘备取了荆州，臧霸占了济南，曹操这下焦头烂额了！”
“正因如此，才更危险。”林朔放下战报，“曹操不是挨打不还手的人。这三路之中，我们最弱，他必先拿我们开刀。”
话音刚落，亲兵急报：“主公！斥候回报，曹仁率五万大军自许都南下，已过颖阴，距汝南不足二百里！夏侯渊残部正在与之会合！”
七万大军。帐内众人脸色都变了。
赵云抱拳：“主公，我军只有五千，纵有坚城，也难敌七万之众。不如”
“不如撤退？”林朔接话。
赵云默然。撤退是最理智的选择，但刚打下的汝南就这么放弃，实在不甘。
“不能撤。”说话的是吕玲绮。她一直沉默地站在角落，此刻抬起头，眼中闪着决绝的光，“我军若撤，刘备在荆州便成孤军。届时曹操可全力攻荆，荆州必失。荆州一失，下一个就是我们。”
“玲绮说得对。”庞统难得严肃，“汝南一撤，三路齐发之局便破。但守确实守不住。”
林朔走到地图前，手指从汝南划向东南：“如果，我们不守城呢？”
“不守城？”众人愕然。
“曹仁七万大军来袭，后方必然空虚。”林朔手指点在许都，“若此时有一支奇兵，直扑许都”
“不可能！”高顺摇头，“许都距此四百里，沿途关隘重重。且我军兵力不足，哪还有余力分兵？”
“我们是没有，”林朔看向庞统，“但有人有。”
庞统眼睛一亮：“主公是说”
“周瑜。”林朔吐出两个字。
帐内霎时安静。
是啊，周瑜。这位江东大都督在广陵屯兵五万已数月，一直按兵不动。若他能北上攻取徐州，甚至威胁兖州
“可周瑜会听我们的吗？”赵云迟疑，“孙权虽与主公联姻，但毕竟”
“他会。”林朔很肯定，“因为这是江东最好的机会。”
他铺开纸笔，开始写信。
“第一封信给周瑜，陈明利害：曹操主力被牵制在汝南、荆州，此时北上，青徐可定。许都若空虚，甚至可直捣黄龙。”
“第二封信给刘备，请他加紧整顿荆州，随时准备东进，与周瑜会师。”
“第三封信给臧霸，告诉他，曹操已许诺镇东将军之位，问他是要虚名，还是要实利。”
三封信写完，他加盖印信，交给亲兵：“八百里加急，务必亲手送到。”
亲兵领命而去。林朔这才转向众人：“至于我们——高顺，你率一千人留守汝南，多设疑兵，拖住曹仁。记住，不必死守，拖得三日便撤。”
“诺！”
“赵云、吕玲绮，随我率主力四千人，今夜出城，向东。”
“向东？”庞统不解，“不回合肥？”
“不回。”林朔手指点在地图上一点，“去这里——谯郡。”
谯郡，曹操的老家。曹氏、夏侯氏的宗族根基所在。
“主公是想”庞统倒吸一口凉气。
“围魏救赵。”林朔声音冷峻，“曹仁要攻汝南，我便去掏他老巢。我倒要看看，是汝南重要，还是谯郡的宗庙祖坟重要。”
狠。太狠了。
但众人眼中都燃起了火焰。这才是破局之法！
“可是主公，”吕玲绮忽然道，“糜夫人即将生产，您不回去”
林朔沉默。他何尝不想回去？怀中的虎头兜衣贴在心口，仿佛能感受到那个未出世的小生命的心跳。
但他不能。
“此战若败，便无家可回。”他轻声道，更像是说给自己听，“唯有取胜，才能给她、给孩子一个安稳的世道。”
他起身，按剑：“传令全军，轻装简从，只带三日干粮。今夜子时，东门集合。”
“诺！”
众人轰然应命，各自准备去了。
林朔独自走出大堂，登上城楼。夕阳西下，将汝南城染成一片血色。东边天际，暮云如火，仿佛预示着未来的腥风血雨。
他取出怀中的虎头兜衣，在夕阳下细细端详。小小的红布，软软的棉花，一针一线，都是糜贞的心意。
“等我。”他对着东方轻声说，“一定会回来。”
风起，卷起城头的旌旗，猎猎作响。
而在千里之外的合肥，静心苑内，糜贞忽然从午睡中惊醒。
腹中传来一阵剧烈的胎动，她捂住肚子，额上渗出细汗。侍女慌忙赶来：“夫人，怎么了？”
“没事。”糜贞喘息着，望向窗外西沉的落日，“只是忽然有些心慌。”
她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低声呢喃：“孩儿，你也想爹爹了，是不是？”
夕阳最后一缕余晖穿过窗棂，落在她温柔而坚毅的脸上。
乱世之中，有人在前线浴血，有人在后方守望。但那份期盼团圆的心，是一样的滚烫。
（第九十八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