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城是在戌时初刻彻底陷落的。6腰看书网 嶵薪璋截埂新快
满宠最后退守太守府,身边只剩三百亲兵。当高顺的玄铁陷阵营踏破府门时,这位以刚直着称的曹魏重臣没有选择自刎,而是正了正衣冠,端坐堂上,等林朔来见。
“败军之将,何以言勇?”满宠看着走进来的林朔,声音嘶哑但平静,“但求将军一事。”
林朔身上还沾着攻城时的灰土,闻言抬手示意高顺等人退后:“讲。”
“莫屠城。”满宠一字一顿,“汝南百姓无辜。将军要杀要剐,冲满某来便是。”
林朔沉默片刻:“伯宁(满宠字)先生多虑了。林某起兵,为的是抗曹安民,岂会屠戮百姓?”
“那便好。”满宠闭目,伸手去拔腰间佩剑。但林朔动作更快,一步上前按住了他的手。
“先生不可。”
满宠睁开眼,眼神复杂:“败军之将,不死何为?”
“先生之才,林某素知。”林朔松手,退后半步,“许都令任上,先生不畏权贵,执法严明;汝南太守任上,先生兴修水利,劝课农桑。此等才干,杀之可惜。”
满宠怔住了。他料想过林朔会劝降,却没想到是这样开场的。
“将军谬赞。”他涩声道,“宠乃曹公旧臣,岂能”
“不急。”林朔打断他,“先生不必即刻答复。先在府中好生休养,待汝南局势稳定,再议不迟。”他转身,对亲兵道,“传令,满太守府中一切用度照旧,任何人不得怠慢。”
说罢,他对满宠微微一揖,转身离去。
满宠看着那个年轻人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按在剑柄上,久久未动。
城破后的第一夜总是最难熬的。
外城长街到处是断壁残垣,血腥气混着烟尘,在秋夜里弥散。百姓闭门不出,只有巡逻的林军士卒举着火把走过,靴子踏在碎瓦上的声响清晰可闻。
林朔没回太守府,而是在东门楼旁临时搭起的军帐里处理军务。帐内烛火通明,庞统、赵云、吕玲绮、高顺都在,人人脸上都带着疲惫,眼中却闪着光。
“清点出来了。”庞统翻着手中的简牍,声音沙哑却兴奋,“粮仓存粮八万石,足够我军五千人吃一年还有余。箭矢二十万支,弩机三百具,刀枪盾甲可装备三千人。还有——”他抬起头,眼中精光四射,“铜钱三十万贯,绢帛五千匹,战马四百余匹!”
林朔颔首:“伤亡呢?”
赵云神色一黯:“阵亡三百七十九人,重伤一百二十人,轻伤不计。其中陷阵营折损八十七人。”
帐内一时沉默。陷阵营是林朔麾下最精锐的力量,每一个都是百里挑一的猛士。八十七人,几乎是十分之一的战力。
“抚恤加倍。”林朔沉声道,“阵亡者,其家眷由官府供养终身。重伤不能再战者,授田二十亩,免赋三年。”
“主公仁厚。”庞统叹道,随即又翻开另一卷简牍,“俘获曹军两千三百人,其中伤兵四百。如何处置?”
“轻伤者医治,愿降者编入辅兵,不愿降者”林朔顿了顿,“发给路费,放其归乡。但需登记造册,言明若再为曹操效力,下次战场上相见,便不留情面。”
这处置比寻常诸侯宽厚太多。庞统张了张嘴,最终没说什么,只是提笔记下。
“主公,”吕玲绮忽然开口,“内城虽破,但四门仍需布防。尤其西门,需防夏侯渊援军。”
“此事子龙去办。”林朔看向赵云,“你率一千弓弩手、五百长枪兵守西门,多备滚木礌石。再派斥候向西五十里哨探,夏侯渊但有动静,即刻来报。”
“诺!”
“高顺。”
“末将在!”
“你率陷阵营守东门,兼管城中治安。记住,严令士卒不得扰民,违令者斩。”
“末将领命!”
“庞先生,”林朔最后看向庞统,“安抚百姓、开仓放粮、修复城防这些事,就劳烦你了。所需人手,可从降卒中挑选老成持重者。”
庞统拱手:“统必竭尽全力。”
众人领命而去,帐内只剩下林朔和吕玲绮。烛火跳动,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帐布上,拉得很长。
“你也去歇息吧。”林朔揉了揉眉心,“今日你出力最多。”
吕玲绮却没动。她站在烛影里,赤甲上的血迹已干涸成暗褐色,脸上的灰土被汗水冲出一道道沟壑。她看着林朔,忽然道:“主公,末将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
“今日攻城,主公亲冒矢石,掘地道、破城墙,固然英勇。”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但主公如今身系江淮十万军民安危,又有糜夫人即将临盆下次,可否让末将等代劳?”
林朔抬起头,正对上她的眼睛。那双总是冷冽如寒星的眸子里,此刻映着跳动的烛火,竟有几分担忧?
他忽然想起攻城时,地道狭窄,转身都难。有一次头顶土层松动,碎石落下,是她毫不犹豫地用背脊挡在他上方。碎石砸在她的铁甲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却一声未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玲绮,”他轻声道,“今日多谢你。”
吕玲绮别过脸:“末将职责所在。”但她耳根微微红了。
帐外传来脚步声,亲兵在帐外禀报:“主公,合肥有信使到!”
林朔精神一振:“快请!”
信使风尘仆仆进帐,单膝跪地,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裹,层层打开,最里面是一封帛书,还有一个小小的、红色的虎头兜衣。
林朔的手有些抖。他先展开帛书,是糜贞的笔迹,字迹有些虚浮,但一笔一划都很认真:
“夫君安好。妾身与腹中孩儿俱安,勿念。医官言产期或在半月之内,一切皆已备妥。尚香妹妹连日来亲制襁褓,玲绮妹妹调女兵护卫周全,夫君且宽心征战。惟愿夫君保重自身,早日凯旋。贞字。”
信很短,但林朔看了三遍。他仿佛能看到糜贞坐在灯下写信的模样,温柔而坚定。
他又拿起那件虎头兜衣。小小的,刚好能托在掌心,针脚细密,虎头绣得憨态可掬。这是她这些日子一针一线缝制的。
信使低声道:“糜夫人让属下转告主公,说‘孩儿等着爹爹取名’。”
林朔握紧兜衣,喉头哽了哽。半晌,他才道:“一路辛苦,先去歇息。明日带我的回信返程。”
信使退下后,帐内又只剩两人。林朔将兜衣小心收进怀中,贴身放好。
“主公,”吕玲绮忽然道,“给孩子取名可想好了?”
林朔摇头:“还未。玲绮可有建议?”
吕玲绮一怔,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自己。她想了想,很认真地说:“若是男孩,当取个有气魄的名字。若是女孩当如糜夫人般温婉,或如孙夫人般明艳。”
这话说得实在,林朔不由笑了:“你说得对。”
他走到帐边,掀开帐帘。秋夜的凉风灌进来,带着烟火气和隐约的血腥味。但抬头望去,汝南城的夜空上,星辰格外明亮。
【“固本培元”任务进展:成功攻占汝南,完成一次限定规模主动出击。】
【当前状态:主城合肥安定,子嗣即将诞生。】
【新提示:夏侯渊援军预计两日内抵达,请做好迎战或固守准备。】
系统的界面在夜色中微微发光。林朔望着西方,那里是颍川的方向,也是夏侯渊来的方向。
两日。他只有两日时间整顿城防,安抚军民,准备迎战下一场恶战。
但此刻,他摸着怀中那件小小的虎头兜衣,心中却无比安定。
他要赢。要回去。要亲眼看看那个孩子,亲手抱一抱他(她)。
“传令,”他转身,声音在秋夜里清晰坚定,“全军休整一夜。明日寅时,校场点兵。”
“诺!”
吕玲绮抱拳领命,退出军帐。帐帘落下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烛光下,林朔正俯身在地图上标注着什么,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坚毅。他手边,那封来自合肥的家书静静躺着,上面“夫君安好”四个字,在烛火映照下,温润如暖玉。
她轻轻放下帐帘,握紧了画戟。
这一战,必须要赢。
为了合肥那个即将诞生的孩子,也为了帐中那个人。
(第九十六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