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征的命令是在子时过后秘密下达的。微趣晓说 哽芯醉快
林朔站在合肥城西的校场上,秋雨刚歇,地面湿漉漉的反着月光。五千精兵已列阵完毕,其中一千是吕玲绮的“英姿”骑兵,两千是高顺从寿春调来的陷阵营(含两百玄铁重甲),其余是赵云亲自挑选的弓弩手和长枪兵。
没有战旗招展,没有鼓角齐鸣。士兵们衔枚,马匹裹蹄,火把只点了寥寥数支,勉强照亮方寸之地。
庞统裹着件旧披风,手里居然还提着酒葫芦,晃晃悠悠走到林朔身边:“主公,都齐了。”
林朔点头,目光扫过队列最前方那个赤甲身影。吕玲绮察觉到他的视线,在马背上微微颔首,画戟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玲绮,”林朔策马过去,低声交代,“此去汝南,最险处是过淮水后的狼肠谷。张辽若知我军西进,必在那里设伏。你的骑兵需先行二十里哨探,但有异动,立刻回报。”
“末将明白。”吕玲绮顿了顿,“主公保重。”
这话从她口中说出,已是难得的柔软。林朔心中一暖,正欲再说,却见城门方向有火光晃动。
一骑飞奔而来,竟是孙尚香。她未着铠甲,只一身劲装,头发草草束起,显是匆忙赶来。
“你怎么来了?”林朔蹙眉。
孙尚香勒住马,从怀中取出一个油布包抛给他:“天工院新制的‘掌心雷’,火药里掺了铁蒺藜,近战可防身。”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汝南城东有座废弃山神庙,庙后第三棵槐树下,埋着江东的应急物资。玉牌靠近三尺,会有感应。”
林朔握紧油布包,布料上还带着她的体温。“多谢。”
“谁要你谢。”孙尚香别过脸,月光照见她耳根微红,“早点回来。糜姐姐这几日吐得厉害,医官说是正常,但她总睡不安稳”她忽然停住,猛地转回头,眼睛瞪得圆圆的,“反正,你要是敢受伤回来,我我就让天工院再也不给你造新兵器!”
这话说得孩子气,林朔却笑不出来。他郑重道:“好,我答应你。”
孙尚香咬了咬嘴唇,最后看了他一眼,调转马头疾驰回城。红衣在夜色中一闪,便没入城门阴影里。
庞统凑过来,啧啧两声:“最难消受美人恩呐。主公,该出发了。”
林朔深吸一口气,抬起右手。五千将士齐齐看向他。
没有豪言壮语,他只说了三个字:
“出发。”
马蹄踏碎积水,大军如一道沉默的洪流,向西涌去。
三日后,寿春以西八十里,狼肠谷。
此地两山夹一沟,官道在谷底蜿蜒如肠,故名“狼肠”。正是秋深时节,满山红叶似火,却透着肃杀之气。
吕玲绮的先锋骑兵在谷口停下。她抬手,全军止步。亲兵牵来战马,她翻身下地,俯身查看路面。
“将军,有何不妥?”副将问。
吕玲绮没答话,从地上拈起一撮泥土,在指尖搓了搓。太干了。昨夜才下过雨,谷中阴湿,这处的土却干得反常。她抬眼看向两侧山脊,红叶在风中摇曳,但有几处的晃动节奏不太自然。
“后退三里。”她翻身上马,声音冷峻,“派斥候从两侧山脊摸上去。记住,不准惊鸟。”
半个时辰后,斥候带回消息:两侧山脊果然伏有曹军,约三千人,多是弓弩手,还备了滚木礌石。
“张辽果然料到了。”庞统听完禀报,灌了口酒,“主公,绕路吧。从北面老鹰岭走,多费一日路程。”
林朔盯着地图上的狼肠谷,缓缓摇头:“绕路必被察觉。张辽既在此设伏,我军动向便已在他预料之中。他要的,就是拖延我军速度。”
“那硬闯?”赵云皱眉,“谷道狭窄,敌军居高临下,我军纵有玄铁重甲,也难免伤亡。”
林朔忽然问吕玲绮:“你说,张辽为何只伏弓弩,不设绊马索、陷坑?”
吕玲绮一怔,思索片刻:“他想放我军入谷?”
“对。”林朔手指点在地图上狼肠谷中段,“看这里,谷道在此收窄,最窄处仅容三马并行。若在此处前后堵死,再以火攻”他抬眼,“张辽要的不是阻我,是要全歼。”
庞统倒吸一口凉气:“好狠的算计!那该如何?”
林朔看向天边晚霞,忽然笑了:“他想火攻,我们便助他一把——传令,全军后退五里扎营。今夜子时,请张将军看场烟火。”
子时,狼肠谷。
曹军伏兵已等了整整六个时辰。深秋夜寒,不少士兵搓着手,哈着白气。
“校尉,林军真会来吗?”年轻士卒低声问。
校尉裹紧披风,啐了一口:“张将军神机妙算,说今夜必来,那就”他忽然噤声,侧耳倾听。
谷口方向,传来了马蹄声。很轻,但确实在靠近。
“来了!”校尉精神一振,“准备——”
话音未落,夜空中忽然亮起一点火光。那火光迅速变大,拖着尾焰,划着诡异的弧线,直扑山脊而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那是什么?!”有士卒惊呼。
第二点、第三点十数点火光接连升起,在夜空中交错飞舞,如同鬼火!
“是林朔的妖火!”校尉骇然大叫,“隐蔽!快隐蔽!”
但已经晚了。
“神火飞鸦”在吕玲绮精心训练的“鸦阵齐射”战术下,精准地覆盖了预设的伏击区域。爆炸声在山脊上连绵响起,火光吞没了树木,点燃了曹军备好的滚木。更要命的是,爆炸惊起了满山宿鸟,也引燃了干燥的落叶——
山火,在夜风中迅速蔓延。
“撤!快撤!”校尉声嘶力竭。
但退路已被大火阻断。曹军陷入火海,哭嚎声、惨叫声响彻山谷。
五里外的林军大营,林朔站在营门前,望着远处冲天火光,面无表情。
庞统提着酒葫芦走过来,叹道:“一把火烧了狼肠谷,张辽这下该心疼了。”他顿了顿,“不过主公,这把火也会暴露我军位置。”
“要的就是暴露。”林朔转身回帐,“张辽知道我军过了狼肠谷,必会调整部署。而我军——”他摊开地图,“改走水路。”
“水路?”
“从此处往西三十里,是汝水支流。我已让吴敦派了十艘快船在此接应。”林朔手指划过地图,“顺流而下,两日可抵汝南城东。张辽的骑兵再快,也追不上水流。”
庞统眼睛亮了:“妙!那张辽此刻定以为我军要强闯汝南北面的官道,必在沿途层层设防。咱们却从水路直插城东”他忽然想起什么,“江东在山神庙埋的东西?”
“正是。”林朔收起地图,“船只、物资,都已备好。传令全军,即刻拔营,趁火势未熄,曹军混乱,我们连夜转移。”
“那狼肠谷的火”
“烧上一夜便该熄了。”林朔望向那片火光,“张辽若要救火,便无暇追我。若不救”他顿了顿,“那便让这把火,替他暖暖这个深秋吧。”
大军悄无声息地拔营西行。回头望去,狼肠谷的火光映红了半边天,像一头垂死的巨兽在喘息。
吕玲绮策马与林朔并行,忽然低声道:“主公,此计虽妙,但太过行险。若张辽识破,或吴敦的船未至”
“所以我要亲自来。”林朔望着前方沉沉夜色,“战场瞬息万变,有些决断,必须在当场。”
他忽然想起离合肥那夜,糜贞靠在他怀里轻声说“去吧”的模样。想起孙尚香瞪着眼说“早点回来”的模样。想起静心苑灯下,那件绣着虎头的小红兜衣。
他必须赢。必须回去。
“加速前进。”林朔一夹马腹,“天亮前,务必抵达渡口。”
五千精兵在夜色中疾行,如同一支沉默的箭,射向汝南。
而他们身后,狼肠谷的大火照亮了张辽铁青的脸。
这位名将站在山岗上,望着谷中冲天烈焰,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将军,要追吗?”副将小心翼翼地问。
张辽沉默良久,缓缓松开拳头:“不必了。传令各隘口守军,加强戒备。另”他望向西面,“派人连夜赶赴汝南,告诉满宠——林朔,要来了。”
他知道,自己低估了那个年轻人。不是低估了他的勇武或谋略,而是低估了他的决绝。
那把火,烧掉的不仅是三千伏兵,更烧掉了张辽“料敌先机”的从容。
这一局,才刚刚开始。
(第九十三章 完)